陈锋没有立刻离开。
他只是缓缓地坐回了赌桌旁,像一个刚刚热身完毕的赌徒。
“既然是演戏,”他的声音很平静,“那就得演全套。”
时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他笑了。
那是一种棋手找到了知音的、发自内心的欣赏。
“好。”
他对着楼下打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整个黄金阁一楼大堂的气氛变得更加炙热。
那个戴着铁面具的神秘“巡查使”,回来了。
他没有再去那张小小的牌九桌。
他直接走到了大堂正中央那张最大的、被称为“吞金兽”的百人赌桌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代表着一万两黄金的黑色筹码,扔在了“庄”家的位置。
他要坐庄。
整个赌场都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嚣。
“疯了!这家伙是疯了吗?”
“他以为自己是谁?敢在黄金阁坐庄?”
陈锋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
他只是对着那个早已面如死灰的荷官,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就此展开。
这一次,陈锋不再有任何的伪装和试探。
他的左眼【万相瞳】,在【天平法阵】消失之后,像一尊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远古神明,用一种近乎于蛮横不讲理的方式,俯瞰着眼前这个由数据和规则构成的渺小世界。
骰盅在他眼中是透明的。
牌九在他眼中是没有秘密的。
他甚至能“看”到每一个赌徒在下注前,因为贪婪或恐惧而导致的、极其微小的心跳加速和气血波动。
他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准到了极致的超级计算机。他甚至不需要去看。骰子与象牙盅壁每一次细微的碰撞,那独特的音频,在他耳中已经自动组合成了最终的点数。
第一局,他赢。
第二局,他赢。
第三局,他依旧在赢。
他面前的筹码越堆越高,像一座正在飞速隆起的金色山丘。
而赌桌对面的那些赌徒,他们的脸色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恐慌开始蔓延。
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赌徒,而是一个能看穿他们所有底牌的魔鬼。
不到半个时辰,这张“吞金兽”赌桌上的所有流动资金,便被陈锋一个人,赢了个精光。
大堂管事,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人,快步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爷,”他对着陈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您手气太旺。我们这……需要去账房调些银子过来。”
陈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管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向了后堂。
……
黄金阁,后堂,账房密室。
这里的气氛与外面那喧嚣炙热的大堂截然不同,冰冷而又压抑。
一个须发皆白、身穿锦缎员外服的老者,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就是【四海钱庄】的金库总管,刘一手。
一个在钱庄里根深蒂固,只听苏晚晴一人号令的老人。
“刘管事。”
大堂管事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前面……前面快顶不住了!那个巡查使……他……他快把我们赢光了!”
刘一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浑浊却又精光四射的眼睛,像两颗藏在沙砾里的毒蛇牙齿。
“慌什么。”
他的声音很慢,像一台生了锈的算盘。
“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点的过江龙罢了。”
“时弦少爷呢?”
“少……少爷就在楼上看着,没……没说话。”
“哼。”刘一手冷哼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就知道他担不起大事。”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告诉前面的人,就说账房没钱了。”
“让他等着。”
“什么?”大堂管事愣住了,“可……可这是黄金阁的规矩……”
“规矩?”刘一手笑了,“在云州城,苏家大小姐的话,才是规矩。”
“那个巡查使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对头派来砸场子的?先晾他一个时辰,杀杀他的锐气。”
“是……是。”
大堂管事不敢再多问,擦了擦冷汗,转身退了出去。
密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刘一手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巡查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晾在那里,最终灰溜溜离开的场景。
就在此时。
“吱呀——”
密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一道修长的、穿着儒雅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的手里,托着那把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算盘。
“时……时少爷?”
刘一手看到来人,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愕。
“您……您怎么来了?”
时弦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走到桌边,伸出苍白如玉的手指,在那本厚厚的账簿上,轻轻地点了点。
“刘管事。”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春风拂面。
“我记得,钱庄的规矩,第三条第一款写着。”
“黄金阁内,任何赌局,都必须保证绝对的资金兑付。”
“若有延误,轻则,掌嘴五十。重则……”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
“沉江。”
刘一手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少……少爷,您听我解释。”他颤抖着声音说道,“那个人来路不明,我……我也是为了钱庄的安全着想……”
“为了钱庄的安全?”时弦笑了,“还是为了苏大小姐的钱袋子?”
刘一手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时弦,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不通,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傀儡的少主,今天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可怕。
“我才是【四海钱庄】的主人。”
时弦的声音,依旧温和。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了刘一手的心里。
“现在,我命令你。”
“打开金库。”
“把钱,拿出来。”
“否则……”
他手中的白玉算盘,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我就亲自,送您老,上路。”
刘一手瘫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笑容的年轻人,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傀儡少主。
这是一头,蛰伏了多年,终于露出了獠牙的,饿狼!
……
一刻钟后。
数个由纯金打造的巨大钱箱,被抬到了赌场的大堂。
“砰!”
箱盖被打开。
金灿灿的光芒,瞬间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
整个赌场,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惊叹。
陈锋看着那几箱金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转过头,看向了那个跟在时弦身后,面如死灰的刘一手。
他的左眼【万相瞳】,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刘一手在看到那些金子的时候,他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杀意。
而那股杀意,指向的不是时弦,也不是他。
而是……通往金库的那条,漆黑的甬道。
陈锋的心里,瞬间,有了判断。
金库里,有陷阱。
一个,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的,致命陷阱。
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看着时弦,缓缓开口。
“时掌柜,真是好大的手笔。”
“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贪婪”。
“我这个人,不喜欢拿钱。”
“我喜欢,亲自去金库里,挑宝贝的感觉。”
“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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