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踹开巷口那堆烂木头,刚拐过弯就瞅见天边那轮日头正往下沉,红得跟血似的。城北那座钟楼的尖顶在暮色里戳着,看着就像根插在地上的哭丧棒。
“还有俩时辰到子时。”陈风掏出怀表看了眼,表盖合页都松了,“得赶在他们敲钟前摸到钟楼底下。”
我嗯了一声,胳膊上的符纹又开始作妖,痒得钻心,像是有虫子在肉里爬。伸手一摸,锁链纹路已经过了肩膀,离心口就差一巴掌远。“观星局这帮孙子,到底想搞什么?”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前清都亡多少年了,还惦记着观星台那点破差事?”
陈风往嘴里塞了块干粮,嚼得咯吱响:“你没听那死人说?‘它在叫你’——十有八九是冲你体内那倒钟符来的。”他顿了顿,又道,“那玩意儿没觉醒就这么邪乎,真要是被他们引出来,你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我摸了摸怀里那本皮册子,指尖能感觉到纸页在微微动,跟喘气似的。“保不住也得保。”我拽住路边一棵老槐树的枝丫,借力翻上墙头,“总不能让十万冤魂替他们开九幽之门。”
墙那头是片荒草地,齐腰深的草里全是碎石子,踩上去硌得脚底板生疼。钟楼就在草地尽头,青砖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头的夯土,跟块没长好的烂疮似的。最邪门的是楼顶上那口钟,明明是铜的,这会儿却黑得发亮,像是被血泡过。
“不对劲。”陈风突然按住我肩膀,“你闻没闻着一股子腥甜味?”
我抽了抽鼻子,还真有——像是铁锈混着蜜,腻得人发慌。顺着味儿往钟楼墙根瞅,就见墙角堆着些黑布,布底下隐隐有东西在动,还滴滴答答往下掉水,在地上积了滩暗红的渍。
“是血。”我握紧符笔,笔尖金光冒了半寸,“新鲜的。”
话音刚落,钟楼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头黑黢黢的,像是张等着吞人的嘴。门缝里飘出点黄纸角,打着旋儿飞出来,落在我脚边——是张符纸,上面画着半截倒钟,钟口往下滴着血,跟我识海里那符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请君入瓮啊。”我冷笑一声,抬脚就想往里走,被陈风一把拉住。
“等等。”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黑药丸,“含着,能挡挡煞气。这钟楼底下八成连着暗井,煞气重得能把人骨头溶了。”
我把药丸扔嘴里,一股子土腥味直冲脑门,差点没咽下去。“走。”
推开大门的瞬间,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比井底那黑雾还冷,冻得我牙花子都发麻。楼里没点灯,就借着窗外的暮色看清个大概——满地都是符纸灰,正中央摆着张供桌,桌上没香炉没祭品,就放着个铜锤子,锤头亮得能照见人影。
“敲钟的家伙在这儿。”陈风用脚尖踢了踢供桌腿,“看来是等咱们来替他们动手。”
我没接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供桌后面的墙。那墙上挂着幅画,画的是北斗七星,唯独第七颗摇光星的位置是空的,用红漆画了个圈,圈里写着个“井”字。
“他们知道我会来。”我指着那空处,“这位置是留给我的。”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响,掉下来些碎砖。抬头一看,二楼栏杆上站着个黑影,手里举着个火把,火光照亮他脸上的面具——是个青铜面具,刻着北斗星图,眼睛那儿俩窟窿,黑得深不见底。
“观星局的?”我扬声问。
黑影没说话,突然把火把往楼下一扔。火把“咚”地砸在供桌上,引燃了桌上的符纸,火苗“腾”地窜起来,照亮了整个一楼。
这时候我才看见,供桌底下跪着个人——是百蠹巷那个聋哑老翁!他被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俩眼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我怀里的皮册子。
“想用他当人质?”我心里咯噔一下,符笔在手里转了个圈,“你们观星局也玩这套下三滥的?”
二楼黑影终于开口了,声音跟砂纸磨石头似的:“他不是人质,是祭品。”
话音刚落,老翁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顺着脸往下淌。我这才发现他胸口插着根符钉,钉头是黑的,正往肉里钻。
“镇魂钉!”陈风低喝,“他们在用他的命祭钟!”
我脑子“嗡”的一声,终于明白那腥甜味哪儿来的了——老翁体内的灵力正被符钉抽出来,顺着柱子往钟楼顶上引,那口黑钟已经开始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低鸣。
“住手!”我符笔一甩,一道“断脉符”直飞二楼。
黑影侧身躲开,符光打在栏杆上,木屑飞溅。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张符纸,往火把上一燎,符纸化作灰烬,被他往楼下一吹。
灰烬落在供桌的火里,火苗“噌”地窜高三尺,变成幽蓝色。老翁猛地抬头,眼睛里翻出白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钟楼顶上的黑钟“当”地响了一声。
就一声,震得我耳膜生疼,胳膊上的符纹突然疯狂蠕动,像是要破体而出。识海里的倒钟符“哐当”一声,差点没把我疼晕过去。
“第一声钟响了。”黑影在二楼笑起来,“还有两声,魂门就开了。”
我看着老翁干瘪的身体软下去,心里头那股火直冲天灵盖。符笔在手里转得飞快,金光把整个一楼照得跟白昼似的。
“你想敲钟是吧?”我抬头盯着二楼黑影,嘴角咧开个冷笑,“老子今天就陪你敲敲,看看是你的钟硬,还是我的符硬!”
说着我一跺脚,借力冲上二楼,符笔直指那黑影面门。他举臂格挡,袖口露出半截“井”字烙印,跟我胳膊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自家人啊。”我手腕一转,符笔改刺他胸口,“那更得好好聊聊了!”
黑影被逼得连连后退,撞到墙角。我正想乘胜追击,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第二声钟响——
“当——”
这一声比刚才更响,整座钟楼都在晃,墙皮簌簌往下掉。我识海里的倒钟符突然炸开一道红光,顺着经脉直冲右臂,符纹瞬间爬到了心口,疼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噗”的一声,我喷出一口血,溅在黑影的面具上。
他用手抹了把面具上的血,突然笑了:“你听,它在叫你呢……”
我低头一看,心口的符纹已经开始发光,跟钟楼顶上的黑钟产生了共鸣。那口钟正在疯狂震颤,钟身上浮现出无数冤魂的脸,跟井底阵心的一模一样。
第三声钟响,要来了。
我握紧符笔,血顺着笔尖往下滴,在地上晕开一小团红。
“叫我?”我盯着黑影,突然笑了,“那我就去会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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