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的公馆在夜色里像块浸了墨的石头。张玄风站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下,望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左脚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裹伤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黏在靴子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筋骨发麻。
袖中的莲纹玉琮突然震动起来,频率急促,像在预警。自货轮取回这东西后,它就没安分过,尤其是靠近这栋公馆时,玉质里的寒气几乎要渗出来,冻得他指尖发麻。
“每月初一死七人……”张玄风低声重复着从码头苦力那听来的传闻。这公馆三年前换了主人,之后就成了禁地,每逢初一,总会有七个流浪汉消失在附近,第二天巡捕房就能在公馆后巷找到尸体,死状和仓库里的如出一辙——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他摸出符笔,笔尖在掌心轻点,金色的微光顺着指尖蔓延,暂时压下伤口的疼痛。货轮上的朱砂血阵、仓库的北斗吞月阵,再到这公馆的连环命案,显然是同一伙人所为,而且手法越来越张扬,像是在故意留下线索,又像是在挑衅。
“吱呀——”
公馆的大门突然开了条缝,里面漆黑一片,像头巨兽张开的嘴。张玄风眼神一凛,正要上前,袖中的玉琮突然停了震动,死寂得诡异。
“他们在等我。”他握紧符笔,心头涌上股强烈的不安。这太反常了,邪祟做事向来隐秘,哪会主动敞开门户?
他侧身闪进门缝,落地时脚步放轻,却还是踩碎了地上的枯枝,脆响在空旷的前厅里格外刺耳。前厅的家具蒙着白布,像一个个站立的人影,墙上的挂钟停在午夜十二点,指针锈得死死的,却在他进门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有人在背后拨动。
“符阵?”张玄风指尖划过门框,果然摸到些细微的刻痕,是用朱砂混合黑狗血画的,能隔绝符箓之力。难怪刚才在外面贴符会失效,这公馆里布了反制符阵。
他深吸一口气,乾坤符藏在袖中微微发烫,一缕金光顺着符笔流到指尖,形成层薄薄的护罩。这符藏能吸收邪气,或许也能对抗反制符阵。
前厅的楼梯蜿蜒向上,台阶上蒙着层薄灰,却有一串崭新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二楼,脚印很小,像女人的,却没有鞋跟的痕迹,更像是光脚踩出来的。
张玄风没动楼梯,他注意到墙角的阴影里,有微弱的邪气流动,源头在地下。他绕开前厅的家具,走到壁炉前,果然在炉底摸到个暗格,拉开时,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股腐朽的脂粉香。
暗格里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石阶湿滑,长满了青苔。他刚往下走了三步,身后突然传来“喵”的一声轻叫。
回头一看,一只黑猫正蹲在门口的梳妆台上,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嘴里叼着把梳子。那梳子通体泛黄,像是用骨头做的,梳齿间还缠着一缕黑发,散发着淡淡的阴气——正是刚才在窗边没注意的那把。
黑猫见他看来,叼着梳子纵身跃下梳妆台,脚步轻盈地往地下室入口走来,走到楼梯口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示意跟上。
“引路的?”张玄风皱眉。这猫太反常了,眼中的幽光不像凡物,却也没有邪气,倒像是……某种灵物。他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眼下这情况,就算是陷阱,也得闯一闯。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七口铜棺并排摆在中央,棺身刻着繁复的花纹,和莲纹玉琮上的纹路有些相似,却更狰狞,像是扭曲的人脸。铜棺的排列也很讲究,呈北斗七星中的“天枢”方位,棺盖都没封死,留着条缝隙,里面隐约透出绿光。
黑猫走到最中间的铜棺前,放下人骨梳子,用爪子扒了扒棺盖,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玄风盯着那把人骨梳子,突然想起货轮上的朱砂血阵——阵眼埋着莲纹玉琮,而这铜棺阵的中心,放着把人骨梳,显然也是阵眼的一部分。
“封灵符,起!”他屈指一弹,七枚符纸分别飞向铜棺,想先稳住局面。可符纸刚碰到棺盖,就“腾”地燃起绿火,瞬间化为灰烬,连点烟都没留下。
“不好!”张玄风心头一紧。这棺材里的东西,比货轮上的尸群厉害得多,封灵符根本镇不住。
“咔……咔哒……”
铜棺盖突然自己动了,七口棺材同时发出指甲刮擦铜面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正挣扎着要出来。刮擦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汇成一片刺耳的噪音,撞得他耳膜生疼。
“开!”张玄风低喝一声,符笔在身前画下镇魂符,金色的符文形成道屏障,暂时挡住了棺盖的异动。但他知道这撑不了多久,铜棺里的东西正在积蓄力量,随时可能破棺而出。
就在这时,最中间的铜棺猛地一震,棺盖“轰”地弹开,一股浓烈的尸气喷涌而出,带着股甜腻的腐臭味。张玄风定睛一看,心脏骤然缩紧——棺里躺着具女尸,穿着华贵的旗袍,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可那双眼睛,竟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唰”地睁开了!
不是活人该有的眼白,而是通体碧绿的瞳仁,像两颗嵌在眼眶里的绿宝石,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丝毫生气,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紧接着,剩下的六口铜棺盖接连弹开,里面的尸体无一例外,都睁着绿幽幽的眼睛,七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骤降,墙壁上凝结出层白霜。
“没贴黄符木牌……”张玄风的视线扫过尸体的胸口,瞳孔骤缩。他们的胸口没有木牌,却嵌着块玄铁令牌,令牌巴掌大小,正面刻着个“河”字,笔画苍劲,像是用鲜血写的,背面隐约能看到“渡”字的轮廓,被铜锈糊了大半。
这令牌上的气息,和莲纹玉琮、朱砂血阵同源,却更厚重,带着股苍茫的水汽,像是从大河深处捞出来的。
“河……渡……”张玄风脑中突然闪过个念头,“黄河?”
他曾听师父说过,黄河沿岸有古老的邪术,以“河神”为名,行献祭之实,难道九幽冥教的阴谋,和黄河有关?
就在他走神的瞬间,尸体们的绿瞳突然亮起,棺中涌出的邪气在地下室中央汇成个漩涡,漩涡中心的人骨梳子开始旋转,梳齿间的黑发像活了一样,缠向张玄风的脚踝。
“不好!”他迅速后退,符笔在地上画下镇魂阵,金色的符文亮起,暂时挡住了黑发的攻势。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些尸体显然在等某个时机,一旦发作,威力绝不在货轮的尸群之下。
他咬牙伸手,想先取下最中间那具尸体胸口的玄铁令牌。指尖刚触到令牌,就像被冰锥刺中,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手臂往上爬,逼得他差点松手。
袖中的乾坤符藏突然爆发出强光,一枚新的符文破袖而出,贴在玄铁令牌上。这枚符文比之前的更复杂,像一张铺开的河图,符文亮起的瞬间,令牌上的“河”字突然发光,与符藏产生了共鸣,棺中尸体的绿瞳猛地黯淡下去,仿佛被抽走了力量。
“河图封印符……”张玄风喃喃自语。这符藏竟能自动生成克制邪物的符文?
他趁机将玄铁令牌从尸体胸口拔出来,入手沉甸甸的,令牌背面的“渡”字在符光的映照下,渐渐清晰。就在这时,他衣袋里的血玉罗盘突然震动,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北方,正是黄河的方向。
地下室的尸体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从未苏醒过。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绿瞳盯着他手中的令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催促。
张玄风握紧令牌,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九幽冥教在黄浦江搞出这么多事端,献祭、血阵、铜棺……最后却指向了黄河,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楼梯上方传来挂钟“咔哒”的声响,像是在倒计时。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查清玄铁令牌的来历,还有那个藏在幕后的九幽冥教,到底在谋划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黑猫转身往楼梯上走,步伐比来时快了些,像是在赶时间。张玄风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玄铁令牌在掌心发烫,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黄河水淹没的古老秘辛,而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横跨江河的巨大阴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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