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地，三个字在残符上弯弯曲曲地显出来——“小心他”。
我眼珠子一缩，后脊背像被凉刀子贴着骨头划过去似的。掌心血莲还在跳，可那滴血再也写不出更多字了。陈风站在三步开外，影子被幽光拉得老长，像道快断气的锁链。
我没动。
他也没动。
可就在这眨眼的工夫，雕像底座“嘭”地炸开一团黑雾，跟活物似的扑过来，直往我识海里钻。那不是普通的邪气，是带着吞人念头的魂噬雾，跟码头暗道里吞魂幡的味儿一模一样！
我本能地往后跳，脚后跟撞在石头棱上，肩胛骨狠狠磕在岩壁上。疼得炸开，可比疼更急的是识海里的撕裂感——“双目符”在疯了似的抖，好像有无数钩子正从外面撕它的边儿。
镇魂引灵符已经在我眉心画好了，精血当引子，灵力做骨头。符一成，识海跟铜墙铁壁似的，硬生生把那股侵蚀的力气挡在符藏外头。黑雾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嘶嘶声，跟成千上万的冤魂在尖叫似的。
我喘着粗气，手指头抖着，可眼睛还死死盯着雕像。
它俩眼窝子里，正慢慢渗着幽光，跟黑雾是一个源头。这不是封印松了，是有人在远程操控——圣使！他在用吞魂幡剩下的力气，借着雕像当媒介，硬抢“双目符”里的记忆！
我咬破舌尖，第二道镇魂符在嗓子眼里成形，顺着经脉直冲进识海。乾坤符藏里头，坎离镇水符自己冒出来，变成一道水幕，把“双目符”一层一层包起来。黑雾撞在符藏的屏障上，居然在识海里掀起浪头，一圈圈扩开，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翻。
“你看见啥了？”陈风突然开口，声音干巴巴的。
我没答。不是不信他，是这时候每一丝神识都得守住符藏入口。可眼角余光瞥过去，他袖口那道旧疤正微微发亮，跟黑雾的波动一个节奏。
是共鸣？还是被控制了？
我右手悄悄摸向腰上的符笔，左手三根手指头并在一起，在心口画了道隐符。要是他动手，我就拿自己的精血当祭品，引爆符藏里三枚高阶符文，同归于尽也认了！
黑雾突然涨起来，变成七道锁链，缠向我的胳膊腿儿。每道链子上都刻着残缺的符文，跟“九幽血祭仪轨”里的“引魂咒”一模一样。它们不是要杀我，是想把我钉在这儿，让圣使随便抽魂夺符！
我怒吼一声，符笔出鞘，笔尖蘸了血，在地上飞快地画北斗七星的位置。这不是普通的布阵，是师门的禁术——“北斗移星阵”！
这阵拿自己的寿数当引子，倒转地脉星力，能破万邪的封禁。可代价太大，轻了折寿三年，重了当场气血就耗干了。
可现在，没退路了！
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符笔上。笔尖“唰”地亮起来，七道血光从指尖射出去，正好钉进地上七个阵眼。阵一成，地底传来闷闷的轰鸣，好像有巨龙在岩层里翻身。
黑雾锁链猛地一顿。
我双膝跪地，左眼突然刺痛，血顺着眉骨流下来。可就在那血糊糊的视线里，七个星点凭空冒出来，远远指着黄河七个地方——孟津、龙门、三门峡、壶口、风陵渡、大禹渡、桃花峪。
七星连起来，阵眼归位了！
乾坤符藏震得厉害，天罡破阴符“轰”地亮起来，变成一道金光钻进阵心。北斗移星阵一下子倒转过来，本来要吞我的黑雾居然开始往回卷，被地脉星力搅成乱流，反过来轰向雕像底座！
轰——！
一声巨响，黑雾炸开，幽光散了。雕像眼窝里的幽光一下子灭了，底座的符文也不转了，好像被抽走了魂儿。
我瘫坐在地上，左眼血流个不停，胸口跟被大锤砸过似的，每喘口气都带着铁锈味儿。可我知道，我赢了。
至少，这一局赢了。
陈风也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脑门上全是冷汗。他抬起手，擦掉嘴角一丝黑血，袖口那道疤的光也退了。
我死死盯着他，符笔还横在胸前。
他慢慢抬头，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铜牌，割破手腕，一滴血滴在牌面上。血迹弯弯曲曲，居然跟铜牌上的残图对上了，接着冒出一道隐秘的水道路线，直通孟津渡口。
“这是……守河人一代代传下来的暗河图。”他声音沙哑，“只有血脉的血才能激活。”
我盯着那滴血，又看了看他眼里还没散的惊惶。刚才那一下，他确实被黑雾侵蚀了，可最后挣脱了。影子里的五瓣莲纹没了，只剩守河人血脉独有的金线印儿。
我慢慢收起符笔。
“走。”我说。
他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我扶着岩壁，强撑着起身，左眼瞅不清，可右眼清楚地看见——乾坤符藏深处，一枚从没见过的符文正慢慢亮起来。
它像颗心脏，被七道锁链缠着，中间一点幽光突突跳，跟青铜鼎“归心位”的纹路一模一样。符文周围，居然自己冒出六个古字——
“心钥不归，万河逆流。”
可这一回，那六个字不是警告，是回应。
我心里一震。
它醒了。
不是我叫醒的，是在我用北斗移星阵逆天改命、拿寿数当祭品破开黑雾的时候，它自己冒出来的。好像在说：你敢跟老天爷对着干，我就跟你一起战。
希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绝境里。
我擦掉左眼的血，把玄铁碎片贴身收好。陈风已经走到洞口，回头等我。
“他们以为我是钥匙。”我低声说，声音沙哑可挺坚定，“可他们忘了，钥匙也能变成刀。”
他没说话，就点了点头。
我迈出一步，脚下石板微微一颤，可再没黑血冒出来了。洞外风声呼呼的，吹散了残雾。远处，黄河的咆哮隐隐传来，像头被吵醒的巨兽。
就在我快要踏出洞口的那一刻，掌心血莲忽然跳了一下。
我低头。
血珠聚起来，慢慢滑向指尖。
一滴血，掉了下来。
砸在玄铁碎片上，一下子晕开，血迹弯弯曲曲，居然组成三个字——
“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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