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割在脸上,张玄风站在山顶,右手五指一张一合,掌心焦皮裂开,血丝渗出。他没看伤口,只将符笔在指尖转了半圈,抬手朝东南方向虚划一记。空中一道微不可察的符光闪了半息,随即隐没。他知道,那道留在遗迹外的预警符还在烧,灰气未散,事就没完。
他下山,走的是野径,不穿村,不宿店。第三天清晨,踩着露水进了晋南地界。镇口茶棚支着破布幡,几个挑夫围坐喝粗茶。他坐在角落,一碗茶没动,耳朵听着闲话。
“昨儿夜里,铁脊会那帮人又关了门,谁叫都不应。”一个驼背老汉压低声音,“我媳妇说,她看见他们抬了口黑箱子进祠堂,箱角滴血。”
“你少嚼舌头。”茶婆子一拍桌子,“铁脊会护商保货几十年,哪轮得到你编排?”
“我不是编!”老汉急了,“前天王裁缝家的狗,半夜对着会馆狂叫,叫到一半,嗓子突然哑了,第二天狗眼发黑,整颗头缩进了脖子里!”
茶棚里静了一瞬。有人低头喝茶,有人起身走人。张玄风放下茶碗,铜板压在桌角,起身离座。
他在镇外找了棵歪脖子槐树,盘膝坐下,左手按符笔,右手摊开,掌心血痕未干。他闭眼,识海中“乾坤符藏”缓缓开启,符文流转,自发凝聚成一道微光,顺着掌心血路渗入地底。片刻后,符光回返,带着一丝阴浊之气。
不是自然阴脉,是人为聚煞。
他睁开眼,盯住镇子西头那片青瓦高墙——铁脊会总坛。墙头飞檐翘角,可檐角挂着的铜铃,一根也没动。风在吹,铃不响,气不走,死地。
当晚,他藏身镇外乱坟岗,果然看见两个黑衣人鬼祟出镇。两人走路脚不沾尘,肩不动,膝不弯,像被线吊着。他们走到一座残碑前,一人掏出一只活鸡,一刀割喉,血洒碑面。另一人跪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张玄风伏在坟后,听清了咒语:“九幽引魂,血开天门,奉令者生,逆令者焚。”
是冥教禁咒。
他没动,等两人走后,才悄然上前。碑面血迹未干,暗红纹路组成一个残缺符阵。他撕下一张空白符纸,覆在碑上,轻轻一按。符纸吸了血,收进袖中。识海中“乾坤符藏”立刻震动,一枚暗红符文浮现,正是“九幽引魂咒”的核心纹路。
他折返回镇,在茶摊坐下,问茶婆子:“铁脊会最近,香火挺旺?”
茶婆子擦着碗,头也不抬:“他们收香油钱,一车一车往里运,银元、铜板、金条,啥都有,可从没见他们修庙。”
“谁给的?”
“不知道。送钱的人蒙着脸,半夜来,放下就走。”
张玄风点头,没再问。
第二天清晨,他换了一身粗布短打,腰间别着旧符袋,走到镇口那口古井边。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边缘有豁口,是李婉儿留下的“镇魂钱”。他将铜钱按进井沿石缝,指尖一挑,一道微弱符气注入。
铜钱微微一震,旋即静止。
他坐在井边,等。
半个时辰后,铁脊会总坛侧门开了。一个中年汉子独身走出,脸色灰败,眼窝深陷,走路时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他拐过街角,直奔镇外破庙。
张玄风跟上。
破庙塌了半边,神像倒地,香炉翻倒。那汉子在炉前跪下,双手颤抖,嘴里念叨:“我不是有意违令……我只是想清醒一天……一天……”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咬破手指,在符上画了个歪斜的符纹。符纸刚燃,火苗却是幽绿色。火光一闪,他整个人猛地一抖,眼白翻起,喉咙里挤出非人的低吼。
张玄风一步跨入,左手甩出一道普通“净心符”,符纸贴中其额头。火苗“啪”地一跳,转为明黄,汉子浑身一软,瘫在地上,冷汗直流。
他睁眼,眼神清明了一瞬。
“你……你是谁?”
“路过符师。”张玄风蹲下,声音平稳,“你被控了。”
“我知道……每月十五,他们让我喝药,然后……我就看不见,听不清,只记得要等一个人……等他来取东西……”
“取什么?”
“不知道……只听说,是‘种子’。”
汉子话音未落,眼角突然抽搐,瞳孔开始发灰。张玄风一掌拍在他后颈,将其击晕,扛起就走。刚出庙门,远处铁脊会总坛钟楼突然敲响一声闷钟。
当——
不是报时,是警讯。
他把人藏进山沟,折返回镇,在茶棚外听见两个脚夫低声议论:“帮主今早大发雷霆,说内线暴露,要清理门户。”
张玄风没再停留。
他回到古井边,镇魂钱还在石缝里,但铜钱表面多了一道裂痕。他取下钱,指尖一捻,感知到一股微弱气机正从破庙方向移向镇西——是刚才那汉子同伙的气息,正被某种力量牵引。
他明白了。
铁脊会不是被渗透,是已被完全控制。那些“帮众”,不过是傀儡,真正的核心,是每月接头的“取种人”。而所谓的“种子”,绝不是实物,是某种邪术的引子,用来扩散控制。
他不能再等。
当晚,他换回黑衣劲装,披风束紧,符笔插在腰后。他站在铁脊会总坛外,盯着那口黑水井。井口无栏,黑水不流,像一块凝固的墨。
他从袖中取出那张吸了血的符纸,符纸上的暗红纹路正微微蠕动。他将符纸点燃,灰烬撒入井中。
井水没动。
但他知道,饵已下。
三更天,总坛侧门轻开。一个瘦高身影走出,直奔井边。那人蹲下,伸手探向井口,嘴里念着咒语。
张玄风从墙头跃下,落地无声。
那人猛然回头,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死寂的眼睛。
“你是谁?”
“新来的符师。”张玄风亮出那道净心符,“帮主请我入会,驱邪。”
面具人盯着他,手缓缓摸向腰间。
张玄风不动,只将符笔在指尖一转,笔尖朝下,轻轻点地。一道极淡的符气渗入泥土,直通井底。
井水,微微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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