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风右手按在胸口，那股从地底传来的波动仍在识海中回荡。他闭眼片刻，乾坤符藏内“太初封魔印”已归于沉寂，只余一丝温热，像是封印落锁后的余震。他睁开眼，声音低沉却清晰：“封印稳了，不是破，是活了。”
众人没动，眼神还钉在西殿深处。镇灵台的光痕彻底熄灭，石缝合拢，连一丝紫气都没再透出。
“这地方要塌。”陈风低头看罗盘，指针急速旋转后猛然停住，表面裂开一道细纹，“地脉断流，空间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头顶轰然作响。一块巨石砸落在镇灵台边缘，碎屑飞溅。整座遗迹开始下沉，墙壁龟裂，砖石成片剥落。
“走！”张玄风转身，符笔一划，地面浮起一道淡金符纹，撑住即将坍塌的通道穹顶，“小青断后，寒气封顶！赵九渊，引灵灯往前带路！”
小青双掌拍地，寒气如蛛网蔓延，瞬间冻结上方松动的岩层。赵九渊咬破指尖，将最后三张残符拍入石柱，符火燃起，幽蓝光点如萤火前导。陈风扶着李婉儿快步前行，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张玄风伸手一拽，顺势将人推向前方。
通道剧烈震颤，石屑如雨。他们冲出西殿，回到偏殿时，原本裂开的穹顶已完全闭合，月光消失，只剩符火映照出扭曲的影子。
“藏经阁！”李婉儿突然喊住众人，“那边还有残卷！不能就这么毁了！”
偏殿东侧一道拱门已被落石堵死，只留一道窄缝，内里雾气缭绕，几卷竹简悬浮半空，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我去。”李婉儿抹了把脸，气息不稳却已迈步。
“你不行。”小青一把拦住她，转头看向张玄风，“我寒气能护住她十息，再多撑不住。”
张玄风点头：“就十息。小青护她进去，陈风稳住脚下地基，别让整片塌了。赵九渊，再燃一道符火，照清楚字。”
小青深吸一口气，掌心寒气凝成冰盾，护住身前。李婉儿弯腰钻入缝隙，手指刚触到第一卷竹简，纸页边缘已化作飞灰。她咬牙，一把抄起，迅速塞入怀中。
第二卷漂得更高，她跃身去抓，指尖刚碰到，竹简竟开始自燃。她猛地扯下腰间布带，裹住竹简扑灭火焰，抱在怀里。
第三卷离得最远，悬浮在雾气中央。她再跃一次，脚下一滑，膝盖撞上碎石，闷哼一声。
“还有两息！”小青低吼，冰盾已出现裂痕。
李婉儿强撑起身，扑向最后一卷。指尖勾住卷轴边缘，猛地拽回。三卷残册入怀，她转身就往回爬。
轰——！
身后整面墙塌下，尘烟冲天。小青一把将她拽出，两人滚倒在地，灰头土脸。
“拿到了。”李婉儿喘着气，将竹简递出。
张玄风接过，指尖刚触到卷面，字迹又开始消散。他闭眼，识海中乾坤符藏骤然开启，无数符文流转，一道银光自眉心射出，笼罩三卷残册。片刻后，他睁眼，将竹简递还：“实体保不住，但字已存进符藏。只要我还在，这些术法就不会断。”
陈风看着他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血顺着指缝滴下，染红了一角残卷。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将罗盘塞进怀里。
“主路！”赵九渊指向前方，符火指引的通道尽头，一道石门隐约可见，“那是出口！”
众人加快脚步。刚冲出偏殿，地面猛然下陷，通道两侧石柱接连崩塌。赵九渊一个踉跄，陈风反手将他拽起，两人连滚带爬跟上队伍。
石门就在眼前，两扇巨岩正缓缓合拢，缝隙已不足一人宽。
“赵九渊先过！”张玄风一把将他推向前，“陈风跟着！小青护李婉儿！”
两人冲过瞬间，石门速度骤然加快。小青拉着李婉儿跃出，衣角被夹住，撕裂声刺耳。
张玄风最后一个到。他没急着冲，反而停下，符笔点地，画出一道短促符纹。金光一闪，石门闭合速度微滞。他趁机跃出，落地翻滚，肩头重重撞上碎石。
石门轰然合拢，最后一丝缝隙消失，震得地面一颤。
他趴在地上喘了口气，慢慢爬起，回头望了一眼那堵死的巨门。右手抬起，指尖在空中疾书，一道无形符印悄然烙入虚空。符成刹那，微光一闪即逝。
“若封印有变，此符即燃。”他低声说，收手转身。
山风扑面，带着清晨的湿气。天边泛白，林梢染上淡金。他们站在山腰，身后是彻底沉寂的废墟，乱石堆叠，看不出曾有通道存在。
陈风从怀中摸出一束香，点燃，插在石缝里。火光微弱，却稳稳立着。
没人说话。赵九渊靠在树干上，脸色发青，嘴角又渗出血丝。李婉儿盘膝坐下，双手扶膝，闭眼调息。小青坐在她旁边，掌心寒气缓缓散去。
张玄风站在最前，风吹动披风，猎猎作响。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焦黑，血已凝结。那股从地底传来的回应，再没出现。
“我们真的做到了。”李婉儿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张玄风抬头，望着远处山脚下升起的炊烟。一缕，两缕，连成一片。
“不是我们。”他说，“是‘人’做到了。”
风掠过林梢，吹散残烟。远处村落传来鸡鸣，一声接一声。
他迈步向前，脚步有些虚浮，但没停。其他人陆续起身，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晨光洒在石阶上，映出斑驳影子。赵九渊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陈风落后半步，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那座死寂的山。
李婉儿走到张玄风身边，低声问：“你刚才刻的那道符……能撑多久？”
“不知道。”他说，“但只要它还在，我就不会睡得太死。”
她没再问。
小青走在最后，忽然停下，弯腰从石缝里捡起一片残破的符纸。那是赵九渊昨夜贴在柱上的“断魂障”残片，边缘焦黑，字迹模糊。她盯着看了两秒，随手揉成团，塞进怀里。
张玄风突然脚步一顿。
他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左手按在腰间符笔，右手缓缓抬起，指向远处山脊。
那里，一道极淡的灰线正缓缓升起，像是雾，又不像雾。它不散，不移，就那么悬在半空，仿佛一根钉在天地间的线。
他眯起眼。
那不是雾。
是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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