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林肯驶入霍氏庄园时,暮色正浓。巨大的雕花铁门无声滑开,车灯扫过两侧修剪得如同绿色士兵般的参天古树,在蜿蜒的私人车道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依旧湿润沉重,带着泥土和昂贵植物的混合气息。庄园深处,一座灯火通明的现代主义风格建筑沉默矗立,巨大的玻璃幕墙映着尚未完全褪尽的暗紫天光,冰冷,空旷,像一座精心设计的堡垒。
陈叔,那位总是面无表情的老管家,替苏小叭拉开了车门。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刻着严谨,声音也如同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般平稳无波:“苏小姐,您的房间在顶层,紧邻霍先生的主卧套房。霍先生要求您24小时待命,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递过一张纯黑的门禁卡,“这是您的权限卡,请务必随身携带。霍先生喜欢安静。”
“24小时?”苏小叭拎着自己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廉价行李箱,下意识地重复。她的目光扫过眼前这栋奢华得令人窒息的建筑,内心弹幕瞬间刷屏:【好家伙,贴身翻译直接升级成贴身挂件?资本家果然没有人权!这哪是上班,这是卖身吧?】
陈叔仿佛没听见她的腹诽,微微侧身引路:“这边请,苏小姐。”
顶层的空间比苏小叭想象的还要巨大和冷清。霍砚声的主卧套房占据着视野最好的位置,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像隔绝着另一个世界。她的房间就在隔壁,一扇同样材质、但尺寸略小的门敞开着。走进去,饶是苏小叭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微微咋舌。房间的装修风格极简而奢华,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庄园深处幽暗的园林景观,昂贵的羊毛地毯柔软得能陷进脚踝,独立卫浴间甚至配备了恒温按摩浴缸。这待遇,远超一个“翻译”应有的规格。
陈叔放下她的行李,微微颔首:“霍先生习惯深夜工作,请苏小姐保持警觉。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白小姐偶尔会来探望霍先生,希望您…妥善应对。”说完,他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苏小叭一人。巨大的空间和极致的安静瞬间将她包裹,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更深的警惕感油然而生。她把行李箱随意推到角落,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无边的夜色和庄园里星星点点的地灯,像沉睡巨兽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项链断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深夜。
苏小叭在陌生而过分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树影在微弱月光下摇曳,如同幢幢鬼影。白天董事会的混乱、李董事昏厥的画面、霍砚声那冰冷玩味的眼神、霍砚锋腕表上那抹可疑的钛合金光泽…各种信息碎片在脑海中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地毯吸尽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传来。
苏小叭瞬间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在霍砚声的主卧门口停住。接着,是极其细微的、密码锁开启的电子音——滴,滴滴,滴…几不可闻。
主卧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又轻轻合上。
霍砚声还没睡?他出去了?苏小叭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强烈的好奇心和某种莫名的驱使让她赤着脚,无声地溜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外面一片死寂。
她轻轻拧动门把手,将门拉开一道窄缝。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她探出头,目光投向霍砚声主卧紧闭的房门。
门缝下,没有一丝光亮透出。里面一片漆黑。
他不在房间?那刚才进去的是谁?苏小叭的心悬了起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房间,像一只警惕的猫。走廊尽头,一扇通往顶层露台的玻璃门虚掩着,夜风灌入,带来一丝凉意。
她悄悄靠近露台门。
清冷的月光下,霍砚声背对着她,独自站在空旷的露台边缘。他穿着深色的丝质睡袍,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孤寂。他面前,并非空无一物——一个微型的全息投影装置悬浮在栏杆上方,投射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苏明玥!
投影中的苏明玥穿着白大褂,似乎在实验室里,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份报告。她的侧脸在月光和投影光线的交织下,显得柔和而认真。霍砚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长久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那个虚幻的光影。夜风吹动他睡袍的下摆,也吹拂着投影中苏明玥的发丝,虚幻与真实在这一刻诡异地交织。
苏小叭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倒流回心脏,手脚冰凉。姐姐…霍砚声深夜独自看着姐姐的投影?那眼神里,没有她想象中的阴谋或算计,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怀念?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霍砚声似乎有所察觉,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苏小叭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头,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再也不敢停留,像受惊的兔子般,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黑暗中,她捂住狂跳的心脏,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霍砚声和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翌日清晨,苏小叭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在巨大的开放式厨房里笨手笨脚地煎着鸡蛋。厨房里各种高科技厨具闪着冷光,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巨人国的原始人。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如同毒气弹般,毫无预兆地强势入侵!
苏小叭被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一回头,只见白芊芊像只骄傲的孔雀,踩着一双恨天高,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槟色高定套裙,拎着一个印着某奢侈品牌巨大Logo的食盒,径直闯了进来。她精心描画的眼睛挑剔地扫视着厨房,最终定格在苏小叭身上,毫不掩饰的敌意如同冰锥。
“啧,砚声哥哥呢?”白芊芊的声音甜腻得发齁,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我说怎么一股子寒酸味儿,原来是你在这儿。新来的翻译?看着就不够专业,一股小家子气。”她将食盒“啪”地一声放在料理台上,“离砚声远点,懂吗?他只是看你可怜,不是你能痴心妄想的人。”
苏小叭内心瞬间弹幕爆炸:【大清早的哪来的杀虫剂成精了?!这香水味是想熏死方圆十里的蚊子吗?霍总也是可怜,每天要忍受这种生化武器攻击!】她放下锅铲,脸上堆起职业假笑:“白小姐早,霍总他…”
话音未落,通往书房的那扇门开了。霍砚声走了出来。他穿着熨帖的黑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似乎刚结束清晨的工作,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到白芊芊,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周身的气压似乎又低了几分。
“砚声!”白芊芊立刻像换了个人,声音甜度瞬间翻倍,带着夸张的惊喜扑了上去,“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最爱的松茸鸡汤!我亲手炖了五个小时呢!”她伸手就想挽住霍砚声的胳膊。
霍砚声极其自然地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白芊芊身上过多停留,而是直接转向苏小叭,下巴朝着白芊芊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
——示意翻译。
来了!苏小叭内心小人摩拳擦掌。她脸上瞬间切换成“专业、诚恳、无比真挚”的表情,对着笑容僵在脸上的白芊芊,双手抬起,动作标准、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感动”的意味,流畅地比划起来:
“霍总首先表示:感谢白小姐费心,如此挂念他的身体,这份心意他收到了。”
白芊芊的脸色稍缓,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苏小叭手势不停,语气和表情却陡然一转,带上了明显的“困惑”和“难以言喻”的意味,指尖还象征性地在鼻子前轻轻扇了扇:
“不过——”
“您今日精心挑选并喷洒的这款香氛,其独特而…极具冲击力的前调,让霍总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某种强力害虫清除剂的标志性气味。这种联想虽然奇特,但确实挥之不去。”
“为了保障大家的呼吸系统健康,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或误会,霍总恳切地建议您——”
她的手势最终定格在一个优雅的推荐动作上:
“下次或许可以尝试更为清新、淡雅、自然的香型?那或许更能衬托您本身的气质。”
翻译完毕,苏小叭微微欠身,一脸“我只是个无辜的传声筒”的表情。
时间仿佛凝固了。
白芊芊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笑容如同脆弱的石膏面具,瞬间片片碎裂。她那张漂亮的脸蛋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精心描绘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火焰,熊熊燃烧着极致的羞辱和暴怒!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尖利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小叭的鼻尖,“砚声哥哥怎么可能这么说!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是你故意乱翻译!你想挑拨离间!”
她气得浑身发抖,精心打理的卷发都显得有些凌乱,胸口剧烈起伏,昂贵的香水味因为她的激动而更加浓烈地散发出来。
霍砚声却像是完全没看到眼前这出闹剧。他甚至没有再看白芊芊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扰人的空气。他径直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小叭,眼神示意:翻译结束,可以上早餐了。
这无声的漠视,比任何言语的羞辱都更让白芊芊难堪。她看着霍砚声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再看看苏小叭那副“专业”又隐隐带着挑衅的姿态,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彻底冲垮了她的理智。
“霍砚声!你…你们…”她指着霍砚声和苏小叭,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她狠狠一跺脚,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抓起料理台上那个“亲手炖了五小时”的食盒,转身踩着高跟鞋,如同败军之将般,带着一身浓烈到呛鼻的“杀虫剂”香风,狼狈不堪地冲出了厨房,重重摔门离去!
“砰!”
巨大的摔门声在空旷的顶层回荡。
苏小叭看着那扇还在震颤的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内心的小人叉腰狂笑:【首战告捷!杀虫剂万岁!】她转身,对上霍砚声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依旧深不见底,但苏小叭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轻松?甚至是…赞许?
她心情大好,拿起锅铲,将煎得金黄的鸡蛋利落地铲进盘子里,端到霍砚声面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得意:“霍总,您的早餐。”
霍砚声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开鸡蛋。在苏小叭转身去倒牛奶时,他垂下的眼睫掩盖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他的左手,在餐桌下,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裤袋里一个硬物——那是苏明玥的实验室门禁卡,此刻,正隔着布料,传递着一种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规律的震动。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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