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声将她的震惊、混乱以及眼底深处那迅速蔓延开的、被至亲之人欺骗后的痛苦和茫然，一丝不漏地尽收眼底。他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似乎因此而消退了些许，如同退潮后的暗礁，露出了水面下更加坚硬、更加冷酷的本质。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核心时，冰冷的计算。他再次书写，笔迹比之前更加稳定，却也更令人不寒而栗：
“你想查苏明玥的死因。我需要一个能‘听见’我的人，麻痹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和耳朵。我们目标暂时一致。”
苏小叭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一片混沌的、带着剧毒漩涡的沼泽，诱惑着猎物主动踏入。
“交易：你继续做我的‘嘴替’，演好你的‘弹幕精’。我提供资源，共享关于苏明玥车祸和……这项链的信息。我们合作，找出真相。”
他停笔，屏幕上的字迹如同烙印。他的眼神，就是那冰冷而沉重的契约印章，死死地、不容抗拒地，烙在苏小叭的灵魂上。
“没有信任，只有互相利用和目标一致。如果你泄露我的秘密，或者背叛……”他没有写完，但那巨大的空白，比任何具体的文字都更具压迫力。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是无声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关于背叛者下场的残酷想象。
苏小叭的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冲撞，几乎要撞碎胸腔。这是一场与深渊共舞的交易。霍砚声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充满致命谜团的冰山。他所谓的“资源”和“信息”，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可是……项链的线索像冰冷的锁链缠绕住她的咽喉，姐姐死亡疑云中那挥之不去的阴影如同巨兽盘踞心头。她需要他手中那把可能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哪怕那钥匙本身也带着倒刺，会割得她鲜血淋漓。
她看着平板上那冰冷得毫无温度的文字契约，又缓缓抬起头，看向霍砚声那双眼睛——它们已经恢复了对外示人时那种惯有的、带着一丝空洞茫然的“哑佛”平静，但在这平静的深水之下，她清晰地感知到那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风暴。
她知道，踏入这间密室，撞破他哑巴的伪装，戴上这条带着死亡气息的项链……这一连串的动作，早已将她推到了悬崖边缘。回头，是万丈深渊；向前，是与魔鬼同行。
喉咙口干涩得如同吞下了砂砾，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四肢。苏小叭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混杂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她强迫自己挺直了那几乎被压垮的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用那尖锐的痛感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她迎上霍砚声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却又异常清晰、异常坚定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成交。我继续当你的‘嘴替’，你帮我查清姐姐的死因。我们……合作。”
“合作”两个字，沉重得像两块巨石，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她说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虚脱。
霍砚声眼中，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像是冰层下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就已冻结。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下颌的线条冷硬如石刻，算是认可了这个建立在流沙之上的、脆弱无比的同盟。随即，他修长的手指在平板屏幕上随意一划。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解锁声，从密室厚重的金属门锁处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侧身让开通道，动作流畅而漠然。当他转向门口方向时，脸上所有的锐利、深沉和算计，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神又迅速切换回那种对外示人的、带着一丝疏离和茫然无害的“哑佛”状态。仿佛刚才那个扼人咽喉、目光如刀的霍砚声，只是苏小叭濒死之际产生的幻觉。
苏小叭攥紧了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的嫩肉，几乎要刺出血来。她最后一眼，深深地看向墙上那幅孤零零的苏晚照片——照片里姐姐的笑容依旧明媚灿烂，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她的心。然后，她的目光扫过霍砚声那张在昏暗光线下半明半暗、恢复“常态”的侧脸，那平静之下潜藏的深不可测让她脊背发凉。她不再有丝毫犹豫，几乎是逃也似的，用尽全身力气，快步冲出了这间令人窒息、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密室。
身后，那扇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无息地在她身后合拢。轻微的“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面那个喧闹浮华的直播间世界，和里面这个埋葬着秘密与危险的冰冷坟墓。
门关上的瞬间，苏小叭的身体晃了一下，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才勉强站稳。颈间那枚泪滴形的蓝宝石，紧紧贴着她的皮肤，那触感冰冷刺骨，像一枚被强行植入的、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而项链本身，更像一个沉默的、带着死亡阴影的证人，冷冷地注视着她刚刚开始的、通往深渊的旅程。
一条用谎言、背叛和死亡线索编织成的、无比脆弱的绳结，已然系上。绳结的一端，连接着霍砚声深不可测的致命秘密；另一端，则系着她追寻姐姐死亡真相的渺茫希望。这条绳索，纤细得随时可能断裂，一旦崩解，等待她的，将是粉身碎骨。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