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镜插进心脏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也没有剧烈的震动，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嚓”声，像是冰面裂开。那颗布满耳朵和眼球的心脏，在接触到黑镜红光的刹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缠绕的无数根银色丝线——每根丝线上都拴着个小小的光点，是被囚禁的声音。
“娘！”我对着心脏大喊，左眼的声纹亮得发烫，能清晰地分辨出哪颗光点属于母亲。
光点突然颤动起来，挣脱丝线的束缚，化作道温柔的白光，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没有声音，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像是小时候母亲抚摸我的头。白光里浮出些模糊的画面：她在柳树村的灶台前做饭，炊烟缭绕中朝我笑；她在黄河边推我上船，眼神里藏着不舍；她在诡眼泉底将半块玉佩塞进石缝，嘴角带着决绝。
“阿默，要好好活着。”
这一次，不是幻觉，是真的听见了。声音很轻，却像种子落进心田，瞬间生根发芽。
周围的光点纷纷效仿，挣脱丝线，化作各色光芒，朝着广场的各个方向飞去。玄清道长的光点是金色的，飞出时还带着声悠长的道号；林夏师父的光点是绿色的，掠过林夏时，她伤口处的绿光突然暴涨，长柄刀上的绿松石亮得像颗小太阳。
“师父！”林夏的声音带着哽咽，刀光劈开最后一个扑来的空壳，“我做到了！”
白袍人影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的身体正在被回音虫吞噬，青铜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张年轻的脸——竟是阿吉！他的眼睛里还留着商队首领的凶狠，却又掺杂着守声人的悲悯，像是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躯壳。
“为什么……”阿吉的声音一半沙哑一半清亮，“我只是想让大家记住逝去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身体突然炸开，无数只回音虫从碎肉里飞出，却被四散的光点照亮，瞬间化作黑烟。最后一只虫子从他的眼窝里钻出来，嘴里还叼着半块陶埙，埙上刻着个“守”字，与回音壁的音符同源。
“因为你把执念变成了枷锁。”林夏的长柄刀指向正在消散的虫烟，“声音本就该自由来去，强行留住，只会滋生邪祟。”
回音壁的缝隙在慢慢合拢，那颗透明的心脏已经彻底化作光点，只留下黑镜插在石壁上，镜面映出漫天飞舞的光芒，像场盛大的流星雨。广场上的空壳早已散架，铜管里的“陈”字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更古老的刻痕——是个简化的“声”字，与守声人的标记一模一样。
我的左眼突然不再发烫，声纹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个浅浅的印记，像是块愈合的伤疤。黑镜自动飞回我手中，镜面的“陈”“林”二字旁边，多了个小小的“声”字，三个字符围成圈，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结束了？”林夏走到我身边，长柄刀上的绿光已经淡去，伤口处的疤痕变成了浅粉色，“回音虫……不会再回来了吧？”
黑镜突然映出峡谷外的景象：商队的骆驼正在沙地上啃食新长的青草，它们的影子重新长出了头，正悠闲地甩着尾巴；远处的地平线上，几个牧民赶着羊群走来，嘴里哼着欢快的调子，歌声顺着风飘进峡谷，与回音壁的余韵交织，形成奇妙的共鸣。
“至少这里不会了。”我摩挲着黑镜，镜面光滑如洗，倒映出自己的脸，“但西漠这么大，说不定还有别的邪祟。”
林夏突然指着回音壁合拢的缝隙，那里卡着片银色的鳞片，鳞片上刻着串奇怪的符号，既不是诡眼泉的螺旋，也不是回音壁的音符，倒像是某种地图，标注着三个点：“看这个，像不像我师父笔记里提过的‘三绝之地’？”
她从怀里掏出笔记，快速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三个符号：螺旋、音符，还有个火焰形状的图案。“笔记里说，西漠有三处邪祟聚集的地方，诡眼泉是‘眼绝’，回音城是‘声绝’，最后一处在‘焚心窟’，是‘心绝’，那里的人据说能操控别人的情绪，用欲望炼出‘心丹’。”
我的左眼突然跳了一下，黑镜的“声”字旁边，隐约浮现出个火焰符号，与笔记里的图案如出一辙。镜面映出焚心窟的幻象：一座火山嵌在沙漠里，山口喷出的不是岩浆，是粉红色的雾气，雾气里无数人影在狂欢，脸上却带着痛苦的表情，像是被欲望操控的傀儡。
“看来我们的路还没走完。”林夏将笔记揣回怀里，长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焚心窟的‘心绝’，听起来比前两处更棘手。”
我望着峡谷外的夕阳，余晖将沙粒染成金红色，远处的驼铃声顺着风飘来，清脆悦耳，再没有之前的诡异。那些四散的光点还在广场上盘旋，像是在与我们告别，母亲的白光最后看了我一眼，才缓缓消散在暮色里。
“走吧。”我收起黑镜，转身向峡谷外走去。
林夏跟在我身后，脚步轻快了许多。“你说，焚心窟的人真能操控情绪吗？”她突然好奇地问，“那岂不是能让坏人变成好人？”
“或许吧。”我想起白袍人影的话，“但强行改变的，终究是假象。就像回音壁能模仿声音，却永远成不了真的。”
晚风穿过峡谷，带来远处牧民的歌声，这次的调子很欢快，唱的是丰收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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