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那股冰冷、粘稠的恶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陈默一个人,安静地站在一地狼藉的中央。
地面上,是碎裂的玻璃渣,折射着头顶破洞中洒落的月光。
他缓缓吹去枪口的青烟。
动作从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
那是属于猎人,在完成一次完美狩猎后的……满足。
随之一缕比月光更纯粹,比水晶更剔透的灰色气流,从那面彻底炸裂的落地镜残骸中缓缓升起。
它不再是污秽的恶意。
而是一种被净化提纯后,最本源的“幻象”灵性。
陈默举起左轮。
枪身传来一阵细微的、代表着极度渴望的颤动。
那缕灵性,如同被黑洞捕捉的星光,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枪口吞噬殆尽。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清晰的信息流,瞬间冲刷着陈默的意识。
剧痛。
如同颅骨被撬开,整个大脑被浸泡在沸腾的液氮之中。
他的世界,在崩解。
然后,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重构。
当陈默再次睁开眼时。
整个世界,变了。
不再是现实叠加着灰色恶意的双层结构。
而是……一个由无数层“真实”堆叠而成的织锦。
他看见了。
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每一颗都拖着一条淡淡的、记录着其存在轨迹的时光之痕。
墙壁上斑驳的霉菌,不再是单纯的有机物,而是一张由无数微弱的“腐朽”概念编织成的死亡之网。
脚下破碎的玻璃,每一片都残留着镜灵那不甘的、破碎的尖叫,像一道道永不愈合的、烙印在空间上的伤疤。
这就是【灵视】的深化。
看破虚妄,直抵真实。
“轰!”
公馆的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部强行破开。
刺眼的光柱和嘈杂的脚步声,像一把粗暴的刷子,将这片由“真实”构成的静谧画卷,狠狠涂抹上了一层名为“凡俗”的污渍。
赵峰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调查员,如临大敌般冲了进来。
能量枪的幽蓝光芒,瞬间照亮了这片狼藉。
然后,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没有怪物。
没有血战。
只有满地的玻璃碎片,和一个安静地站在大厅中央,仿佛在欣赏月光的男人。
“它……它呢?”
赵峰的声音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
陈默没有回头。
他只是用那双“全新”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这群闯入者。
他看到了。
赵峰的身上,缠绕着无数混乱的丝线。
一根代表着愤怒的鲜红丝线,正像烙铁般灼烧着。
一根代表着焦躁的暗黄丝线,在他心口打着死结。
还有一根最粗壮的、将他全身都死死捆住的、名为“职责”的沉重铁灰色锁链,锁链的另一头,连接着他身后每一个队员。
他再看向林雅。
她的丝线要简单得多。
一根代表着恐惧的淡蓝色丝线,像冰霜般覆盖着她的身体。
一根极细的、代表着好奇的银白色丝线,正小心翼翼地,试图触碰自己。
以及那根同样存在的、却相对松散的铁灰色锁链。
陈默缓缓转过身。
“处理完了。”
他的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赵峰的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他死死盯着陈默,那根鲜红色的愤怒丝线,猛地亮了一下。
“处理完了?!”
“怎么处理的?!报告呢?现场数据呢?我们需要知道它是什么!它的弱点是什么!我们需要建立档案,我们需要预防下一次的出现!”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砸来。
那根名为“职责”的铁灰色锁链,随着他的咆哮,勒得更紧了。
陈默的目光,从赵峰脸上那团杂乱的丝线上扫过,像在看一段写满了bug的垃圾代码。
“你的仪器,会给你报告。”
他迈开脚步,径直从赵峰身边走过。
“你!”
赵峰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他猛地转身,想抓住陈默的肩膀。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动。
因为那个男人的身上,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恐惧,没有欲望。
只有绝对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对抗的平静。
一种……生命层级被碾压的、源于本能的战栗。
陈默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林雅。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臂的绷带上。
在他的视野里,一缕极细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丝线,正像蛆虫一样,附着在绷带深处。
那是镜灵被消灭前,残留下的最后一丝“恐惧”诅咒。
它正在缓慢地,以她的伤口为食,侵蚀着她的理智。
林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手臂。
陈默收回目光,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林雅给他的、铭刻着银色符文的黄铜弹壳。
在他的【灵视】中。
这枚弹壳,不再是单纯的金属。
他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缠绕着无数细密的、属于“人类”的意念丝线。
技术员在制造它时,那股专注而执着的意念。
调查局高层在批准它时,那股孤注一掷的绝望。
还有林雅把它交给自己时,那一丝微弱的、带着恳求的希望。
这些丝线,共同构成了这件物品的“意义”。
陈默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弹壳。
他把它重新放回口袋。
看来,调查局的“报酬”,也并非全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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