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自己？”
赵峰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被冒犯的火星。
他死死盯着陈默的背影，仿佛要用目光在他的后背烧出两个洞来。
“你在跟我讲神话故事吗？这里是案发现场！不是你装神弄鬼的舞台！”
身后的几名调查员也面露不屑，手虽然按在枪上，但表情却像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疯子。
只有林雅，脸色惨白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信。
毫无理由地，她就是信了。
陈默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理会赵峰的咆哮。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扇冰冷的铁门，看到了门后那正在上演的、比任何诡异都更加污秽的疯狂。
“你闻不到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那股……灵魂被烧焦的味道。”
赵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用力嗅了嗅，空气中除了楼道里常有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什么都没有。
可陈默那平静到可怕的语气，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把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斥责，都硬生生吞了回去。
一种源于未知，也源于本能的恐惧，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蔓延。
“破门！”
赵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两名全副武装的调查员立刻上前，一人将微型液压破门器死死顶在门锁的位置，另一人则举起了能量手枪，枪口闪烁着危险的幽蓝色光芒。
“嗡——”
破门器发出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高强度的合金探头，开始一寸寸地挤压、撕裂着坚固的防盗门锁芯。
也就在这一瞬间，门内，那股浓郁到极致的恶意，轰然爆发！
它像一个被瞬间吹到极限的气球，疯狂膨胀，带着一种即将瓜熟蒂落的、病态的喜悦。
“轰！”
不等破门器完全破坏门锁，整扇防盗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轰然炸开！
门板像炮弹一样呼啸着飞出，擦着一名调查员的头皮，狠狠砸在对面的墙壁上，撞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客厅里，没有开灯。
墙壁、地板、天花板，都被暗红色的、尚在流淌的鲜血，绘制成了某种巨大而扭曲的仪式法阵。
法阵的中央，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正跪在那里。
他就是这栋楼的住户，那个在邻居口中老实巴交的程序员，张伟。
此刻的张伟，脸上洋溢着一种极度狂热的、近乎于神圣的笑容。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沾满血污的水果刀，刀柄没入，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他没有死。
他甚至感觉不到痛苦。
他张开双臂，仰着头，像是在拥抱某个看不见的神祇。
在他的身前，一个用动物骨骼和某种不可名状的血肉捏合而成的、极其粗糙的雕像，正散发着浓郁的灰色光芒。
那光芒，正是陈默在【灵视】中看到的，所有恶意的源头。
“来了……”
张伟缓缓低下头，那双已经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狂热地看着门口的众人。
“你们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而亢奋，充满了梦想成真的喜悦。
“来吧！来见证！来见证新神的诞生！来成为我飞升之路上，最后的祭品！”
“开火！”
赵峰的怒吼声，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两名调查员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咻！”
两道幽蓝色的能量光束，精准地击中了张伟的身体。
然而，那足以融化钢板的能量，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被他身上那层无形的灰色光芒，彻底吸收。
张伟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扭曲，也更加轻蔑。
“看到了吗？凡人的力量，多么……可笑！”
他胸口那个恐怖的血洞里，一根根扭曲的肉芽开始疯狂生长，像毒蛇般缠绕、蠕动，试图将他彻底改造成另一种不可名状的生物。
赵峰和所有调查员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名为“绝望”的苍白。
他们的武器，他们引以为傲的科技，在真正的疯狂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只有陈默。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在所有人因为恐惧而手足无措时，他只是安静地抬起了手臂，举起了那把古旧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韦伯利左轮。
枪口，没有对准那个正在异变的张伟。
而是对准了那个由骨骼与血肉捏合而成的、散发着污秽光芒的粗糙雕像。
那才是核心。
他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并不响亮。
一颗闪烁着深邃幽蓝色电弧的子弹，旋转着，呼啸而出。
【镇魂子弹】。
子弹没有击中任何实体，却精准地没入了那雕像散发出的灰色光芒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张伟脸上的狂热笑容，瞬间凝固。
他身上那疯狂生长的肉芽，猛地一僵，仿佛被切断了电源。
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的剧痛，让他发出了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属于人类的惨叫。
“不——！”
陈默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他再次扣动扳-机。
“砰！”
这一次，是圣洁的纯白。
【净化子弹】。
白色的光焰，后发而先至，精准地击中了那座污秽的雕像。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那座雕像，连同地面上所有用鲜血绘制的法阵，都在那纯粹的白光中，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被无声地、彻底地蒸发、抹除。
张伟身上的灰色光芒，瞬间消散。
他脸上的疯狂与狂热，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恐惧。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正在迅速失去生机的血洞，又抬头，看着那个手持左轮，如同神魔般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沫。
然后，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死了。
房间里，那股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恶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干净的、属于死亡的血腥味。
整个楼道，死一般的寂静。
赵峰和他的队员们，像一排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默面无表情地吹了吹枪口的青烟。
他迈步，从呆若木鸡的赵峰身边走过，径直走进了那间刚刚结束了一场献祭的、血腥的房间。
陈默的目光，在张伟那具软倒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灵视中，那股属于第五人的黑色恶意，并没有随着张伟的倒下而彻底消散。
它如同被斩断根须的毒草，萎靡了许多，却依然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熟悉的腥臭。
那是……血肉的味道。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
幸福小区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邪教组织，比他想象的要更深，更广。
“陈先生！”
赵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以及前所未有的敬畏。
他看着地上那具停止异变的尸体，又看向陈默手中那把古朴的左轮。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指尖指向窗外。
“他不是唯一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炸雷，在赵峰的耳边轰然炸响。
“这股味道，在城市里，还有很多。”
赵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城市。
林雅紧紧地盯着陈默的背影，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超越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他不是他们能掌控的“异常物品”。
他是这个疯狂世界里，唯一的“猎人”。
“我们……能做什么？”
赵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于祈求的意味。
陈默走到客厅中央，左轮的枪口，对准了地面上那滩已经失去邪神力量的血迹。
“你们处理现场。”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我处理源头。”
“源头？”
赵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冲上前。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陈默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落在那滩血迹上。
灵视中，那股残余的黑色恶意，正在缓缓地，向着一个方向延伸。
它不快，却坚定。
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走向更深层的黑暗。
陈默收回目光，转身，径直离开了404室。
他没有回头。
他沿着那条只有他能看见的黑色丝线，走出了幸福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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