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云墨的三只飞鸢残骸散落在汉白玉地面上,木质碎片上还冒着缕缕青烟。赤炎铜傀瘫倒在比武台中央,背部的灵线被精准切断,如同一具被抽去筋骨的尸体。
短暂的寂静后,场下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那招灵丝切断的手法...是天工指诀!一位内门弟子失声叫道。
你们看那飞鸢的构造!另一个弟子捡起一块碎片,这分明是仿造千机阁的流星灵鸢!
议论声如同瘟疫般在场内蔓延。云墨站在台中央,单薄的粗布衣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瘦削的身躯上。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最后的操控手势,指尖微微颤抖。胜利的喜悦还未及浮现,就被四周越来越大的质疑声淹没。
区区凡人,怎会我门秘传指诀?
定是偷学了千机阁的典籍!
说不定那飞鸢就是偷的阁中法器!
指责声一浪高过一浪。云墨环视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充满敌意的面孔。那些不久前还在为他精彩表现惊叹的弟子,此刻眼中只剩下鄙夷与愤怒。在修仙界,凡人表现得再精彩,终究是凡人,是修士眼中的蝼蚁。
肃静!
执法长老一声厉喝,全场顿时安静下来。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长老席起身,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墨心上。他宽大的法袍上绣着天衍门的戒律纹章,面容冷峻如铁。
天衍门外门世家奴仆云墨。执法长老的声音如同寒冰,你可知罪?
云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解释那本《千机术入门》是意外所得,想说自己从未踏足千机阁半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苦笑。在众人眼中,一个偷师的凡人贱奴,有什么资格辩解?
窥探仙宗秘典,偷学仙家秘术,盗取宗门法器。执法长老每说一个罪名,声音就提高一分,按天衍门门规,当去一眼一臂,废丹田气海,逐出宗门世家!
场下爆发出阵阵叫好声。林天权捂着受伤的肩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云墨看着那些狂热的面孔,突然明白了——在这些修士眼中,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对手,只是一个胆敢挑战仙门威严的蝼蚁,必须被狠狠碾碎,以儆效尤。
执法长老袖袍一甩,三道金光如闪电般射向云墨。云墨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感到一阵剧痛袭来——
右眼的世界突然陷入黑暗。
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丹田处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
当云墨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跪倒在台下。散乱的黑发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半边染血的面容。在他面前,一条熟悉的手臂静静躺着,手指还保持着操控飞鸢时的姿势。
现门规已罚,已正视听,已慰天道。执法长老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念你一介凡人,留你性命,你且去吧。
云墨颤抖着伸出仅剩的右手,触碰那条断臂。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突然笑了起来。起初只是低沉的闷笑,继而变成歇斯底里的狂笑,最后化为撕心裂肺的嚎笑。
哈哈哈哈...好个以正视听!好个一慰天道!
他的笑声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剩下的左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高台上的长老们。
滚滚诸仙,恃强而凌弱!这就是视听!碌碌天道,助尔等修士得道成仙,却对凌虐凡人百姓置若罔闻,这就是天道?!
随着云墨的怒吼,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在场中形成一个个小型龙卷。
这天道不仁,我为何要尊这天道!这天道不公,我便要踏天而行!
云墨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黑变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但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神识波动从他身上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利刃,刺得周围弟子纷纷后退。
神识突破?!张长老猛地站起,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此子并无灵力修为,且丹田气海已废,怎会
千机阁阁楼上,白发老者手中的茶盏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他浑浊的双眼紧盯着场中那个白发独臂的身影,喃喃自语:以凡人之躯,承受断臂剜目之痛而不改其志...这是何等坚定的道心啊。
云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鲜血从空洞的右眼眶不断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仅剩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演武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那些方才还在叫嚣的弟子,此刻都噤若寒蝉,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妖...妖孽!林天权最先回过神来,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执法长老,此子已入魔道,应当场诛杀!
执法长老面色阴晴不定。按照门规,处罚已经执行完毕;但云墨身上散发的那股神识波动,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那不是一个凡人该有的气息,甚至不是普通修士能达到的境界——那是历经磨难而不改其志的极致道心,是千万人中难觅其一的大毅力。
让他走。执法长老最终挥了挥手,一个废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云墨咧开嘴笑了,染血的牙齿在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目。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山门外走去。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场中众人的心上。
天衍门的山门在雨中显得格外巍峨。云墨站在石阶前,最后一次回首望去。千机阁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里有他梦寐以求的傀儡秘术;演武场上的人群还未散去,那些修士们正用或厌恶或恐惧的目光注视着他。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这句话云墨说得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少弟子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仿佛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千机阁阁楼上,白发老者手中的茶盏终于彻底碎裂。
老者望着云墨逐渐消失在雨中的背影,长叹一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雨越下越大,洗刷着云墨留下的血迹。他的白发在风中飞舞,单薄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栖霞山深处的迷雾中。没有人知道他将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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