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拎着金箍棒回花果山的路上，就觉得这棒子不对劲。
刚飞进山门，棒身突然发烫，缠在上面的冤魂们“嗷嗷”叫，像是被啥东西蛰了。他把棒子往地上一戳，棒尖“嗖”地扎进土里，竟自己往地下钻，带着他往山腹深处走，跟条活蛇似的。
“搞啥鬼？”悟空攥着棒身，能感觉到里面的冤魂在兴奋，比在龙宫时疯多了，“想去哪儿？”
棒子没理他，一个劲地往地下拽。群猴跟在后面，老猴举着松明火把，照亮的土路上，能看见无数细小的黑丝，顺着棒身往地下淌，像是在引路。
钻到山腹深处，眼前突然开阔——是个黑黢黢的溶洞，洞顶垂着石钟乳，滴下的水砸在地上，“嘀嗒、嘀嗒”，像在倒计时。最里面立着块石碑，刻着“幽冥入口”四个歪字，字缝里渗着血。
金箍棒突然停了，棒身的“饮魂”二字发光，照着石碑，碑上竟裂开道缝，阴风“呼呼”往外灌，带着股铁锈味，比东海的黑水还难闻。
“这是……地府？”悟空皱眉，想起菩提说过的“食魂花”，“你想去地府串门？”
棒身的冤魂们尖叫着，像是在说“是”。悟空咬咬牙，抓着棒子钻进裂缝——他倒要看看，这能饮魂的宝贝，到底想去地府干啥。
一进裂缝，天旋地转。再站稳时，脚下踩着的不是泥土，是冰凉的铁板，上面刻满“奠”字，踩上去“嘎吱”响，像踩碎了骨头。四周灰蒙蒙的，飘着无数半透明的影子，有哭的，有笑的，还有的往他身上扑，被金箍棒一震，就成了烟。
“站住！阳间的，有引路牌吗？”两个戴高帽的鬼差拦上来，帽子上“黑白”二字歪歪扭扭，手里的锁链锈得掉渣，链环上挂着指甲盖。
悟空没说话，金箍棒往前一递，冤魂们“嗷”地扑上去，俩鬼差瞬间被啃成了骨架，高帽掉在地上，露出底下的“天”字符——又是天庭的玩意儿！
“看来地府也不干净。”悟空冷笑，踩着骨架往里走。
越往里走，影子越多，有的影子穿着官服，有的戴着枷锁，还有的跟他一样，手里攥着武器，却被无形的线牵着，木偶似的动弹不得。空气中飘着纸灰味，像是刚烧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前面是十殿阎罗殿！”有个影子突然喊，声音细得像蚊子，“别去！他们在等你！”
悟空没停，他看见金箍棒在发烫，棒尖指着前方一座黑楼，楼顶上挂着十个骷髅头，每个眼眶里都燃着绿火。
刚到楼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拍桌子的声音。十个穿黑袍的家伙坐在堂上，脸都藏在帽檐下，只有手露在外面，指甲黑得发亮，跟菩提的戒指一个色。
“孙悟空，你可知罪？”为首的阎罗拍了下惊堂木，木上的“公正”二字掉了漆，露出底下的“私”字。
“知你娘的罪。”悟空一棒砸在堂前的石狮子上，狮子头碎了，露出里面的稻草——全是假的！
“放肆！”阎罗们齐齐站起来，黑袍下摆扫过地面，露出底下的锁链，链头锁着些模糊的影子，细看竟是些妖怪的魂魄，“擅闯地府，毁坏公物，按律当打入十八层地狱！”
“就凭你们？”悟空举棒就打，棒身的冤魂们疯了似的往前冲。
十个阎罗突然合体，黑袍鼓胀起来，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指甲比锁魂钉还尖，带着股腥气抓过来。悟空赶紧躲闪，巨手砸在地上，铁板被抓出五道深沟，沟里渗出黑血，滋滋地冒白烟。
“这手倒是跟菩提的挺像。”悟空心里嘀咕，棒身的冤魂突然躁动，往巨手的指缝里钻，像是在啃食什么。
巨手的动作慢了下来，指缝里渗出更多黑血。悟空瞅准机会，一棒劈在手腕处，“咔嚓”一声，巨手竟被劈下一根手指！
“嗷——！”阎罗们的惨叫混在一起，像十只被踩的猫。掉在地上的手指化作黑烟，里面裹着无数细小的锁链，链头都刻着“锁”字。
“原来你们也是被锁着的。”悟空笑了，举棒再打，“那老子就帮你们松松绑！”
打斗中，他瞥见堂后的架子上，摆着无数本册子，封面写着“生死簿”，最上面那本的封皮，画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猴子。金箍棒突然脱手，自己飞过去，用棒尖挑开册子——
里面的字不是写的，是用血画的。他的名字“孙悟空”旁边，赫然写着“邪神容器”四个红字，下面还标着“使用期限：百年”。
“操！”悟空眼都红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个有保质期的容器！
他冲过去想抢册子，巨手突然又抓过来，这次指甲上多了倒刺，沾着黑血，往他心口戳。悟空用棒一挡，黑血溅在棒身上，冤魂们突然惨叫，像是被烫着了。
“这血……”他突然想起菩提的戒指，“是锁魂钉的料！”
趁着巨手迟疑的瞬间，他一把扯过生死簿，狠狠撕了个粉碎。纸页飘起来，化作无数亡魂，有的是披甲的天兵，有的是戴枷锁的妖怪，还有的是些看不清脸的影子，都张着嘴扑向金箍棒——
它们竟自动附在了棒上！
“不好！”阎罗们的声音带着惊慌，巨手猛地攥紧，想把亡魂抓回来，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悟空看着棒身，那些新附上来的亡魂里，有个影子戴着菩提的面具，还有个穿着天庭的官服。他突然明白，这生死簿根本不是记录生死的，是关押亡魂的账本，而他的金箍棒，就是账本的钥匙。
“你们把这些魂关着，到底想干啥？”悟空举着棒，棒身的冤魂们齐声嘶吼，震得地府都在晃。
巨手突然炸开，十个阎罗滚落在地，黑袍裂开，露出里面的锁链——他们的脖子上，都戴着跟悟空一样的锁魂钉，只是更粗、更亮。
“不关我们的事！”一个阎罗尖叫，“是天庭！是天庭让我们记着这些魂，等着……等着填容器！”
“填谁？”悟空一棒砸在他面前，地面裂开，露出底下的岩浆，里面全是挣扎的影子。
阎罗没敢说，只是指着他的金箍棒。悟空低头，看见棒身的“饮魂”二字正在吞噬那些新附上来的亡魂，红光越来越亮，几乎要烧起来。
他突然想起斜月三星洞的暗室，想起混世魔王的黄纸，想起龙宫的血雾——原来从他踏上菩提的船开始，就已经在往这地府的岩浆里跳了。
“你们不是要锁魂吗？”悟空突然笑了，笑得跟棒里的冤魂似的，“老子今天就给你们看看，啥叫魂飞魄散！”
他抡起金箍棒，对着那些散落的阎罗，对着堂后的架子，对着整个地府的天空，狠狠地砸了下去。每砸一下，就有无数锁链断裂，无数亡魂尖叫着获得自由，然后争先恐后地扑向金箍棒，像是找到了最后的归宿。
十个阎罗在惨叫中化作黑烟，锁链断成无数节，每节上都刻着“天庭”二字。地府开始崩塌，铁板裂开，岩浆涌上来，烫得那些没来得及附在棒上的亡魂嗷嗷叫。
悟空抓着金箍棒，棒身已经粗得像水桶，缠满了层层叠叠的冤魂，却温顺得很，像条认主的蛇。他踩着崩塌的碎片往外冲，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在喊——
“容器……别跑……”
回头一看，是个戴着菩提面具的影子，正从岩浆里爬出来，手里拿着本新的生死簿，封面上画着个巨大的“囚”字。
悟空没停，他知道这不是结束。金箍棒在发烫，像是在催促他，又像是在警告他。冲出地府裂缝的瞬间，他看见花果山的方向，一朵黑云正在聚集，跟菩提船上的那朵一模一样。
“看来，该回去算账了。”他对着棒里的冤魂们说，冤魂们尖叫着回应。
地府在他身后崩塌，岩浆吞没了黑楼和骷髅头，只有那些附在金箍棒上的亡魂，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悟空摸了摸左臂的黑雾，它正和棒里的冤魂遥相呼应，像两颗即将相撞的星辰。
而他头上的锁魂钉，在刚才撕毁生死簿时，又往魂魄深处钻了一分。只是这次，他没觉得疼，反而有种快感——撕毁规则的快感。
金箍棒还在发烫，带着他，往花果山的方向飞去。那里，有群猴在等他，有老猴的疑问，还有即将到来的风暴。悟空知道，他手里的不再是根铁棒，是无数亡魂的怨念，是他对抗天庭和菩提的唯一本钱。
“等着吧。”他对着云层说，“下一个该轮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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