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山脉深处的“静心崖”，崖壁如刀削斧凿，常年被罡风包裹。许逸仙盘膝坐在崖顶的平石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的血迹在风中微微发颤。
三日前，他满怀信心地在此冲击筑基境，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当时，气海灵气已凝聚成液，正待冲破最后一道壁垒，可不知为何，丹田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原本温顺的灵力瞬间暴走，像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不仅震碎了即将成型的筑基丹，还硬生生冲断了他右臂的三条经脉。
“咳……”许逸仙捂住胸口，咳出一口黑血。血落在青石板上，很快被罡风卷走，只留下淡淡的污渍，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逸仙！”林婉儿的声音穿透罡风，她提着药箱，踩着石阶快步上来，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眼圈瞬间红了，“你怎么又坐在这里吹风？医师说你需要静养，不能受风寒。”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右臂的绷带。伤口虽已结痂，却能清晰看到经脉断裂处凹陷的痕迹——那是灵力暴走留下的永久损伤，至少需要半年才能修复，期间别说修行，就连提重物都困难。
“我没事。”许逸仙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冲击筑基前，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要护她周全，可如今却成了需要人照顾的废人，这种落差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还说没事？”林婉儿拿出药膏，轻轻涂抹在他伤口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件珍宝，“师父说了，筑基失败很正常，当年石磊师兄也失败过两次呢。你底子好，养好了再试一次，一定能成。”
许逸仙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知道林婉儿是在安慰他。寻常修士筑基失败，顶多是灵气耗损，像他这样伤及经脉的，十中无一。更何况，他能感觉到，丹田深处似乎残留着一股阴寒的气息，正是这股气息扰乱了灵力运转——那绝不是正常失败该有的迹象。
“是不是玄铁卫搞的鬼？”林婉儿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难看，“上次山门前，赵天磊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会不会是他暗中下了毒？”
许逸仙摇头。他检查过伤口，没有中毒的迹象，那股阴寒气息更像是某种诅咒，与玄铁卫惯用的毒术截然不同。
“或许……是我太急了。”他低声道。这三个月的苦修虽让他达到练气巅峰，却也让心境变得浮躁，冲击筑基时一味求快，忘了清虚“循序渐进”的叮嘱。
林婉儿将最后一层绷带缠好，轻声道：“明日我陪你去静心潭吧。那里的寒泉能安抚躁动的灵气，或许对你的经脉恢复有好处。”她从药箱里拿出个玉瓶，“这是苏师姐托人送来的‘续筋丹’，是百草谷的秘药，效果比普通伤药好十倍。”
许逸仙接过玉瓶，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他能想象出苏清瑶在百草谷炼丹时的样子，也能猜到林婉儿为了求药费了多少口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冲淡了些许挫败感。
“谢谢你们。”他轻声道。
“跟我们客气什么。”林婉儿笑了笑，阳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底的关切格外清晰，“对了，石磊师兄去打探玄铁卫的消息了，说是黑风谷最近动静很大，好像在筹备什么大事。”
许逸仙心中一凛。玄铁卫的动作，会和他筑基失败有关吗？
接下来的几日，许逸仙每日都去静心潭。寒泉的冰寒刺骨，却能压制体内残存的阴寒气息，让断裂的经脉传来酥麻的痒意——那是开始愈合的征兆。
林婉儿每日都会准时送来汤药和食物，有时还会带来几本丹经，陪他坐在潭边研读。许逸仙发现，失去了快速提升的可能后，他反而能沉下心来琢磨丹道细节，比如用不同火候炼制同一种丹药，药效竟能相差三成。
“你看这‘清蕴丹’，”他指着丹炉里刚炼成的丹药，对林婉儿道，“之前我总想着提升纯度，却忽略了药性的平衡。其实加入一点‘静心草’的汁液，反而能让药效更温和，适合经脉受损的修士服用。”
林婉儿托着下巴，听得认真：“你好像……比以前更懂炼丹了。”
许逸仙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筑基失败虽然让他道途受挫，却也磨平了他的浮躁，让他学会在困境中寻找新的可能——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傍晚，许逸仙刚从静心潭回来，就看到清虚站在观门口，脸色凝重。石磊则跪在地上，身上满是伤痕，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师父，师兄，怎么了？”许逸仙心中咯噔一下。
清虚叹了口气：“玄铁卫偷袭了我们在后山的药圃，抢走了所有成熟的灵草，还打伤了三名看守的弟子。石磊去追，也被他们埋伏了。”
石磊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屈辱：“是赵天磊！他说……说师弟是个连筑基都成不了的废物，还说要不了多久，就踏平我们青云观！”
许逸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右臂的伤口仿佛又开始疼痛。赵天磊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的痛处。
“我去找他们！”他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清虚一把拉住。
“你去干什么？”清虚的声音严厉，“以你现在的状态，去了只是送死！”
“难道就看着他们这么嚣张？”许逸仙红着眼喊道，“药圃是观里半年的收成，弟子们的伤……还有他骂我的话，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算！”清虚的声音放缓，“但报仇要用脑子，不是匹夫之勇。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养好伤，稳固心境，而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看着许逸仙，眼神锐利，“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还谈什么报仇雪恨？还谈什么守护青云观？”
许逸仙愣住，拳头紧握又松开。他知道师父说得对，可赵天磊的嘲讽、药圃的损失、同门的伤势，像一块块石头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林婉儿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左手：“师弟，师父说得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蓄力量，而不是冲动行事。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能堂堂正正地讨回公道。”
她的手心温暖而坚定，像静心潭的寒泉下隐藏的暖流，渐渐抚平了许逸仙心中的躁动。
许逸仙深吸一口气，看向清虚：“弟子知错了。”
清虚点头：“明日起，你随我修习‘清心诀’。道心若不稳固，就算修为再高，也终是空中楼阁。”
夜深人静时，许逸仙坐在窗前，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右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赵天磊的嘲讽在耳边挥之不去。他知道，筑基失败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创伤，更是道心上的裂痕。
若不能跨过这道坎，他或许真的会像赵天磊说的那样，沦为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他摸出怀中的青铜令牌，令牌上“丹心证道”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初代祖师当年是否也经历过失败？《丹道初解》的作者是否也有过迷茫？
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些泛黄的书页里，藏在静心潭的寒泉中，藏在他必须独自走过的道途上。
筑基失败，道心受挫，但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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