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青赛亚洲区预选赛出线的那天晚上，训练基地的食堂飘着股啤酒味。郑指导破例没管，任由队员们抱着酒瓶互相碰，泡沫溅得满身都是。童武举着瓶橙汁，和高天的啤酒瓶撞在一起，玻璃相击的脆响里，混着远处宿舍传来的欢呼声。
“听见没？”高天的脚踝还缠着绷带，却站在椅子上，像个指挥家似的挥着酒瓶，“这是胜利的声音！”
“下来吧你，”童武把他拉下来，生怕他摔着，“脚不想要了？”
高天嘿嘿笑，往嘴里灌了口啤酒，喉结滚动的样子像吞了个玻璃球：“你说……世青赛上，咱能踢过巴西队不？”
“做梦呢？”林舟抢过他的酒瓶，“先想想怎么过小组赛再说。”
“我看行，”童武突然开口，手指在桌沿上敲着，“巴西队虽然厉害，但他们的后卫转身慢，我能突过去。”
高天眼睛一亮：“对！他们的中场侧重进攻，防守有空当，我能断球，到时候给你传个精准的！”
两人越说越兴奋，好像已经站在世青赛的赛场上，把巴西队踢得落花流水。郑指导端着碗面条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偷偷往上翘，筷子上的荷包蛋差点掉下来。
后半夜，童武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往厕所走，看见战术分析室还亮着灯。他扒着门缝往里看，郑指导正趴在桌上画战术图，手边的咖啡杯空了三个，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郑指导？”童武轻轻推开门。
老教练吓了一跳，手里的粉笔掉在地上：“咋还没睡？”
“您不也没睡？”童武捡起粉笔，看见战术图上写着“巴西队弱点分析”，下面密密麻麻列了十几条，“他们的左后卫助攻积极，回防速度慢”“中场核心体能不足，下半场60分钟后会降速”“门将怕高球，尤其是左侧45度角传中”……
“瞎琢磨的，”郑指导把战术图往抽屉里塞，却被童武按住了，“别告诉那帮小子，省得他们骄傲。”
童武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您放心，我们不会骄傲的。”
他想起刚进队时，郑指导骂他“野路子”；想起高天受伤时，郑指导偷偷抹眼泪；想起每次比赛前，郑指导都会往他们水壶里灌温水……原来这份“曙光”，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有人在背后，替他们扛着压力，铺着路。
离开战术分析室时，童武看见高天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攥着个手电筒，光打在地上，像条发光的尾巴。
“你咋在这？”
“等你，”高天把电筒往他手里塞，“刚去厕所看见你往这边走，就知道你又来偷看郑指导。”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电筒光在地上晃来晃去，像只调皮的小狗。
“你说……世青赛的球场，是不是比这大？”高天突然问。
“肯定大，”童武踢着脚下的石子，“听说能坐十万人呢。”
“十万人？”高天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那得喊多大声啊？”
童武笑了，突然觉得十万人的欢呼，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因为身边有个人，能跟你一起想象，一起期待，一起把“世青赛”这三个字，从遥远的名词，变成触手可及的梦。
为了备战世青赛，队里的训练强度翻了倍。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绕着训练基地跑十圈，然后是体能训练、技术训练、战术演练，一直到晚上八点才能休息，中间只有吃饭和短暂的午休时间。
童武的脚磨出了水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袜子上总是带着血印。高天的脚踝还没完全恢复，每次变向都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吭声，只是训练结束后，会偷偷往脚踝上抹药，药膏的味道混着汗水味，在宿舍里弥漫开来。
“要不……跟郑指导说说，减点量？”童武看着他肿起来的脚踝，有点心疼。
“减啥？”高天把药膏往他手里塞，“你脚不也磨破了？赶紧抹点，别感染了。”
童武接过药膏，是种黄色的膏体，闻起来像薄荷糖。他往脚上抹时，高天突然说：“我妈寄了点艾叶过来，说泡脚能活血化瘀，晚上咱试试？”
那天晚上，宿舍的洗脚盆里飘着艾叶的味道。两人把脚泡在热水里，艾叶的热气往上冒，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你说……咱能在世青赛上进球不？”高天用脚趾搅着水，泡沫在脚边打转。
“肯定能，”童武踢了他一脚，水花溅了一地，“我要是进了，你得给我助攻。”
“凭啥是我助攻？”高天也踢了他一脚，“我要是进了，你得给我传球。”
两人在宿舍里闹起来，水花溅在墙上、床上、衣服上，像场小小的雨。林舟抱着枕头躲到上铺，嚷嚷着“你们俩再闹就把你们脚剁下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童武看着高天在水汽里模糊的脸，突然觉得，这些难熬的日子，因为有了这点“闹”，变得没那么苦了——就像艾叶泡脚，虽然刚开始烫得要命，但泡完了，浑身都舒坦。
队里请了个体能教练，据说是从欧洲回来的，头发梳得油亮，说话夹着英文单词，手里总拿着个体能监测仪，说要“科学训练”。
“童武，你的肌肉耐力下降了0.8%，今天加练核心力量。”
“高天，你的爆发力没恢复到最佳状态，明天减少对抗，多练灵活性。”
“林舟，你的反应速度慢了0.3秒，去练折返跑。”
队员们被他管得死死的，每天训练结束，还得去体能房加练，一个个累得像滩泥，连吃饭都懒得动筷子。
“这老外就是折腾人，”高天趴在瑜伽垫上，做着平板支撑，胳膊抖得像筛糠，“以前没他，咱不也赢球了？”
“别抱怨了，”童武在旁边练着仰卧起坐，肚子上的肉被勒得生疼，“他也是为咱好，世青赛上的对手，体能都比咱好，不练咋跟人家拼？”
高天没说话，却把平板支撑的时间，从一分钟加到了一分半。
体能教练其实挺细心。他发现童武跑步时左脚有点内扣，专门给他编了套矫正操；知道高天脚踝不好，每次训练都会盯着他，不让他做太剧烈的动作；甚至记得林舟不爱吃香菜，每次订外卖都会特意备注“不要香菜”。
有天加练到半夜，体能教练把童武和高天叫到办公室，给他们看段视频——是巴西队青年队的训练录像，球员们在体能房里练得汗流浃背，强度比他们现在大得多。
“看见没？”教练指着屏幕，“这就是差距。你们现在觉得苦，等去了世青赛，就知道这点苦算啥了。”
童武和高天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巴西队球员的肌肉线条、跑动姿势、爆发力……确实比他们强太多。
“但你们也有优势，”教练突然笑了，调出他们的比赛录像，“你们的配合更默契，尤其是童武和高天，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干啥，这在欧洲球队里，都很少见。”
童武看着屏幕里自己和高天的配合，突然觉得，这份“默契”，也许比那0.8%的肌肉耐力、0.3秒的反应速度，更重要。
离开办公室时，高天突然说：“明天我加练爆发力，你陪我。”
“行，”童武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也得陪我练核心力量。”
“成交。”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两个较劲的箭头，朝着同一个方向，往前冲。
世青赛的分组出来那天，全队都挤在战术分析室，盯着大屏幕。当“中国”“巴西”“德国”“尼日利亚”这几个名字出现在同一组时，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死亡之组啊。”林舟咽了口唾沫，“这三个队，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虐咱。”
高天没说话，手指在桌子上敲着，像是在算什么。童武知道，他又在心里较上劲了——越难的对手，他越想试试。
郑指导把分组表打印出来，贴在战术板上，用红笔圈出三个对手：“巴西队技术好，德国队身体壮，尼日利亚队速度快。但他们也有弱点，巴西队防守弱，德国队转身慢，尼日利亚队配合差。”
他指着中国的名字：“咱的优势是啥？是团结，是默契，是不服输。别管对手是谁，咱就一个字——拼！”
“拼！”队员们齐声喊，声音震得窗户都在晃。
会后，童武和高天留在战术分析室，对着分组表看了半天。
“巴西队的10号，跟你风格有点像，”高天指着个名字，“速度快，擅长内切射门，但防守不行，到时候我多给他点压力。”
“德国队的中卫，身高1米98，”童武指着另一个名字，“但他转身慢，我多打他身后，你到时候给我传精准点。”
“尼日利亚队的边锋，跑起来跟飞似的，”高天又指着个名字，“但他控球差，我能断他的球，到时候给你传反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已经把三个对手研究透了。窗外的阳光照在分组表上，“中国”两个字被晒得有点发白，却像颗倔强的种子，在“死亡之组”里，扎下了根。
离出发去世青赛还有一周时，高天的脚踝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体能教练给他测了速度，比受伤前只慢了0.1秒，说“可以参加高强度比赛了”。
高天拿着测试报告，跑到战术分析室，把报告往郑指导桌上一拍：“看见没？我没骗你，我能行！”
郑指导拿起报告，看了半天，突然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行啥行？离最佳状态还差得远呢！赶紧滚去训练，别在这儿得瑟！”
高天嘿嘿笑，转身往外跑，却被郑指导叫住：“跟童武说，下午加练点球，你们俩的点球命中率，都得提到90%以上。”
“知道了！”高天的声音从走廊里传过来，像只快乐的小鸟。
童武正在训练场练射门，看见高天跑过来，举着测试报告，像举着块金牌。
“看见没？0.1秒！”
“看见了看见了，”童武笑着踢给他一个球，“赶紧练吧，下午还得练点球呢。”
高天接过球，一脚射门，足球“砰”地撞在门柱上，弹回来砸在童武肚子上。
“故意的吧你！”童武捂着肚子追他，高天笑着往前跑，两人在训练场上你追我赶，影子在阳光下拉得老长，像两条奔向终点的鱼。
远处的球门网在风里晃，像个张开的怀抱，等着他们去拥抱那束“曙光”——那束从亚洲赛场，一直照向世界舞台的光。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