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腐叶的酸臭灌进领口时,林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揉了揉发烫的左眼,暗金色瞳孔里还残留着青玄虚影崩散时的碎片,像被揉皱的墨纸。
死兆眼的后遗症来得比往常更凶,眼前的山道在视线里晃成重影,连苏晚晴月白色的裙角都成了模糊的淡影。
“那家伙的妖力......”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很低,“比之前遇过的邪祟都要沉。”
苏晚晴没有接话。
她站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指尖仍攥着方才渗血的珠花。
月光漫过她紧绷的下颌线,照见她眼底极淡的青影——那是连续三夜翻查《天工秘录》留下的痕迹。
突然,她的手指猛地收紧,珠花上的“玄”字刻痕再次发烫,像块烧红的炭:“林川。”
他顺着她的目光转头。
断墙后转出个身影。
须发皆白的守夜人正站在道观残碑旁,月光落在他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
林川的短刀几乎要出鞘——这守夜人他们上山时明明见过,当时他缩在破庙供桌下打盹,此刻却像换了个人,腰背挺直得像根老松,眼底泛着林川在案发现场见过的、猎人盯上猎物时的锐光。
“你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守夜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磨,“但既然到了这一步,不如再进一步。”他转身走向道观深处,粗麻鞋跟碾过满地瓦砾,发出细碎的响。
林川的短刀没入刀鞘。
他瞥了眼苏晚晴,后者正盯着守夜人的背影,睫毛轻颤——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他知道些什么。”她轻声说,“或许和青玄有关。”
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道观里格外清晰。
守夜人带他们绕过坍圮的钟楼,停在面青石壁前。
石壁上爬满青苔,凑近了看,能发现青苔覆盖的纹路里泛着暗红——是被岁月侵蚀的血锈。
“四十年前我当值时,这面墙还是新的。”守夜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尖按在石壁某处凹陷,“当时老观主说,有些秘密要带进土里。”
“咔——”
细微的机括声里,石壁缓缓向两侧退开。
林川的鼻尖突然窜进股焦糊气——是妖纹灼烧的味道。
他伸手摸向石壁内侧,掌心刚触到那些盘曲的暗纹,左眼便开始发烫。
“小心!”苏晚晴抓住他手腕,但已经迟了。
暗金色的光晕在林川瞳孔里炸开。
他看见画面:萧媚斜倚在石凳上,耳后红蛇纹泛着妖异的光。
她对面坐着个穿绯色朝服的大臣,腰间玉牌刻着“吏部”二字。
石桌上摆着卷金丝封印的圣旨,萧媚的指尖正绕着圣旨上的金线打转:“大人该知道,青玄上仙要的是......”
“林川?”苏晚晴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他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单膝跪地,冷汗浸透了后背。
左眼疼得发涨,视网膜上还残留着萧媚勾唇的笑——那笑和她在御花园里对皇帝撒娇时的甜腻截然不同,像毒蛇吐信。
“萧媚在这里和吏部高官交易。”他扯下衣襟擦了擦汗,抬头时正撞进苏晚晴骤缩的瞳孔,“她耳后的蛇纹......和青玄虚影上的暗纹一样。”
苏晚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龟甲。
她盯着逐渐显形的地下阶梯,喉结动了动:“这妖纹......是用活人的血养的。”她蹲下身,指尖划过石壁上的暗纹,“血里掺了朱砂和鹤顶红,能镇住阴魂的怨气——近期才补上的。”
林川握紧短刀当先下了阶梯。
地下密室比他想象中宽敞,石桌上点着两盏长明灯,灯油泛着幽蓝,是用鲛人泪熬的,能烧足百年。
灯影里,一卷金丝缠绕的圣旨静静躺着,封泥上盖着“大雍皇帝之宝”的朱印。
苏晚晴的指尖刚碰到圣旨,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她从袖中取出块白绢垫在掌心,这才轻轻展开:“贞观二十三年......”她的声音突然发颤,“和前朝‘帝王劫’发生的年份完全吻合。”
林川凑过去。
泛黄的绢帛上写着:“着吏部速选三品以下官员九名,于月圆夜赴终南山祭天,不得有误。”他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九名官员......上个月长安死的那九个人,正好是三品以下!”
苏晚晴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圣旨末尾的皇帝玉玺,又翻到卷末的批注,那里用极小的字体写着:“青玄上仙言,需以活人血祭开裂隙。”
“所以每百年一次的‘帝王劫’......”她的声音发涩,“根本不是天灾,是有人借皇帝的手,用官员的命给仙界的妖物开道。”
山风突然灌进密室,吹得长明灯剧烈摇晃。
林川的左眼又开始发烫,但这次没有画面,只有某种被窥视的寒意顺着后颈爬上来。
他猛地转头,正看见守夜人站在阶梯口,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将他的脸分成明暗两半。
“该走了。”守夜人说,声音又变回了上山时的浑浊,“再留下去,会被盯上的。”
苏晚晴快速将圣旨卷好,塞进怀里。
她的指尖触到袖中那半块龟甲,突然想起《天工秘录》里记载的解咒之法——或许能从这卷圣旨的封印里,找到破解青玄阴谋的关键。
林川当先走上阶梯。
他回头看向苏晚晴时,正看见她低头整理衣襟,月光落在她攥紧的拳头上,照见指缝里露出的半卷绢帛,和绢帛上若隐若现的朱红印文。
山道上的夜枭又开始啼叫了。
但林川知道,真正的寂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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