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更鼓撞响第七下时,林川的靴底碾过东市青石板上的露水。
更梆在肩头磕出闷响,他喉间滚出半段走调的《五更调》——这是他从老更夫那里学来的,说是能镇夜路上的邪祟。
可今夜东市的邪祟,来得比调子还快。
“怪了。”林川脚步顿住,更梆在掌心转了半圈。
往常这时候,酒肆的灯笼该晃着暖黄的光,赌坊的骰子声能飘出三条街,可此刻整条巷子静得像被捂住了嘴。
他蹲下身,指尖蹭过墙根——没有猫爪印,没有狗尿臊,连最常趴在酒缸边的老黄狗都不见了。
风从巷口灌进来,卷着他的披风下摆。
林川摸了摸发烫的左眼,暗金瞳孔在夜色里凝成细线。
现代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安静太假,像暴雨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云层。
半掩的酒肆门“吱呀”一声,露出条两指宽的缝。
林川的后颈突然窜起凉意,那是他当刑警时追逃犯被匕首抵住后腰的感觉。
他刚要摸腰间的火折子,左眼猛地刺痛,眼前闪过十秒碎片:青灰色屋檐下,黑影如蝙蝠倒挂,锈迹斑斑的长刀泛着冷光,刀尖正对着他喉结!
“操!”林川骂了半句,腰腹发力向后翻滚。
青石板擦过脊背的疼还没窜上来,耳后便传来“嗤”的破空声——那刀贴着他鼻尖插进墙里,震得砖屑簌簌往下掉。
他翻身跪起,终于看清袭击者模样:残甲裹着枯瘦的身子,脸上蒙着褪色的红巾,只露出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
甲片相撞的声音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正是百姓口中“阴兵借道”的邪祟。
“老子当刑警时追过毒贩,揍过袭警的醉汉,还能栽你手里?”林川抹了把嘴角的血,抄起更梆当武器。
阴兵的刀拔出来,刀身刻着歪扭的符咒,每动一下都发出指甲刮黑板的刺响。
第一刀劈下来时,林川险险偏头,刀锋在他耳侧划开道血口;第二刀扫向腰腹,他就地一滚,更梆磕在阴兵膝盖上——没响,倒像敲在石头上。
他这才发现,阴兵的动作虽僵硬,力道却大得离谱,刚才那刀要是劈实了,能把他劈成两半。
“得找弱点。”林川边退边想,余光扫过巷尾堆着的柴草垛。
阴兵的刀第三次袭来时,他故意踉跄着撞翻路边的酒坛,酸腐的酒液溅在阴兵甲片上,那东西突然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举刀的手顿了顿。
机会!
林川转身狂奔,靴底踢得青石板噼啪响。
阴兵在后面追,甲片碰撞声像催命的鼓点。
等跑到柴草垛前,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指甲盖猛擦火石——火星溅在干柴上,腾地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阴兵刹不住脚撞进火里,绿眼睛瞬间变成血红色。
它甩着刀乱劈,可火焰舔过甲片时,那些符咒“滋滋”冒黑烟,残甲下的腐肉开始融化,发出焦糊的臭味。
林川退到墙角,看着它在火里挣扎,直到最后一缕黑烟消散,只留下半片带血的甲片。
“呼——”林川扶着墙喘气,左眼像被针戳了千百下,看东西重影。
他摸出怀里的茶囊灌了口冷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围了一圈百姓,有举着灯笼的老妇,有攥着菜刀的屠户,全瞪圆了眼盯着他。
“守夜人神仙显灵!”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炸开。
林川扯了扯被划破的披风,刚要说话,就听见马蹄声“哒哒”由远及近。
火把的光刺破夜色,二十来个官兵挤开人群,为首的官员穿着靛青官服,腰间玉牌上“李”字在火光里泛冷。
“李御史。”林川拱了拱手。
他认得这人,前两日阴兵案刚发生时,李御史在城门口贴告示,说“邪祟乃妖言惑众”,现在倒亲自来了。
李御史的目光扫过焦黑的柴草垛,又落在林川脸上:“林守夜人好本事,纵火烧民宅,还说是神仙托梦?”他身后的捕快立刻上前,铁尺“当”地磕在青石板上,“跟我们回衙门说个清楚。”
公堂的烛火晃得人眼晕。
林川坐在矮凳上,看着李御史把惊堂木拍得山响:“你说阴兵怕火,怎知得这般清楚?”
“小的打更时总带着火折子,前两日见野狗怕火,就想着试试。”林川垂着眼,手指摩挲着凳腿的裂纹——这是他当刑警时练的,用小动作掩饰观察。
李御史的官服虽严整,袖口却沾着星点墨迹;惊堂木拍得响,可问的问题总绕着“你何时发现阴兵弱点”“可曾与异士接触”打转。
“荒唐!”李御史又拍了下,可语气松了些。
他盯着林川看了会儿,突然放轻声音:“林守夜人,这长安城的水,比你想的深。
有些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林川走出衙门时,月亮已经偏西。
打更棚屋的门虚掩着,他刚跨进去,就有东西“刷”地落在桌上——红笺,染着朱砂梅花,字迹是萧媚特有的娟秀:“午夜钟楼,真相等你。”
他捏着红笺的手紧了紧,暗金瞳孔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钟楼的铜钟每到子时都会响,可今夜...林川摸了摸发烫的左眼,把红笺塞进怀里。
更梆靠在墙角,铜锈味混着血味,像在提醒他:这局,才刚开局。
他抬头望向城南,钟楼的飞檐在月光下投出怪诞的影子,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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