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声刚歇,林川就着月光摸出怀里的青铜铃。
铃身还带着昨夜那道虚影的余温,纹路里嵌着半粒朱砂,和苏晚晴发间那支朱钗的颜色一般无二。
“去守夜人据点。”他把铜铃塞进腰带,转身时撞翻了案上的茶盏。
苏晚晴正在整理竹简,闻言抬头。
她眼底的星子还没熄灭,发梢沾着昨夜槐花香:“你确定玄风长老会信?”
“他信不信不重要。”林川扯下窗台上的布幔,裹住那枚刻着城防图的铜钉,“重要的是...如果阴兵真能顺着运粮道进皇宫,现在不堵,天亮后龙椅上坐的可能就是萧媚养的那只狐狸。”
苏晚晴的手指在竹简上顿住。
她记得三天前在掖庭宫,萧媚的指甲突然变长三寸,划开了宫女的喉咙,血溅在她新写的起居注上,墨迹晕成妖异的花。“走。”她将竹简塞进包袱,帕子擦过案头时,带走了半块碎瓷——上面还映着两个林川的影子。
守夜人据点藏在西市药铺后巷。
林川敲了七下青砖墙,第三下时故意重了半分。
门闩“咔嗒”一响,露出条窄缝,混着艾草味的风涌出来。
“找谁?”门内是个年轻守夜人,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刀柄在腰间撞出轻响。
“找玄风。”林川掀开布幔,铜钉上的刻痕在晨光里闪了闪,“带他看样东西。”
刀疤男的瞳孔缩了缩。
他让开身子,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墙缝里嵌着夜明珠,照出满地青苔。
苏晚晴踩上去时滑了一下,林川本能地去扶,却在触到她手腕时顿住——昨夜镜中那道虚影说“破局者只能有一个”,此刻他的掌心竟沁出冷汗。
“到了。”刀疤男停在石门前,叩了叩门环。
门内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让他们进来。”声音沙哑却有力,像老松枝在风里折断。
玄风坐在石桌后,棋盘上黑白纠缠成困兽局。
他头发全白,却束得极齐整,左眉骨有道箭伤,从额角贯到耳后。
见林川进来,他放下棋子:“守夜人当更夫,倒少见你这样穿飞鱼纹短打。”
“现代来的。”林川直截了当,把铜钉拍在棋盘上,“三天前西市米行老板死在粮囤里,死兆眼看见他死前抓着半块玉牌——和您腰间的一样。”
玄风的手指在棋盘上悬了悬。
他解下腰间玉牌,与林川说的半块严丝合缝。“接着说。”
“阴兵借道不是传说。”林川摸出从周远山货栈顺来的密信,“萧媚的人在城郊挖了三个月,打通了废弃的皇家运粮道。
死者都是知道运粮道入口的官员,他们死前10秒都在看同一样东西——“他顿了顿,指节抵着左眼,”一盏青铜灯,灯芯是狐狸毛。“
苏晚晴打开包袱,摊开一卷染血的起居注:“前朝帝王劫时,也有记载’狐火照夜,阴兵叩阙‘。
我父亲的笔记里写,运粮道直通太极宫地底,当年太宗皇帝为防兵变,封了七道石门。“
玄风的目光扫过起居注上的血字,突然抓起铜钉。
他指尖在刻痕上摩挲,突然抬头:“你用死兆眼看过运粮道?”
“还没。”林川扯了扯领口,暗金色瞳孔在阴影里忽明忽暗,“但周远山的货栈里有张旧地图,沾着死人血。”
玄风猛地起身,石凳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
他从墙柜里抽出一卷牛皮地图,抖开时带落两粒棋子:“这是守夜人藏了百年的城防图。”他指向地图右下角,“运粮道入口在西市槐树下,出口...在太极宫承香殿地砖下。”
林川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的手指按在地图上入口位置,暗金色光芒从瞳孔里漫出来——这是死兆眼启动的前兆。
“等等!”苏晚晴抓住他手腕,“你昨夜用过三次,现在用会——”
“必须现在。”林川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暗金色的光裹住地图,他的视野突然扭曲,像是被投入了一潭血湖。
画面里,七个披甲阴兵抬着青铜棺,棺上的狐狸纹在滴血。
他们沿着运粮道爬行,锁链拖过青石板,发出“咔啦咔啦”的响。
为首的阴兵转头,林川看清了他的脸——是三天前被发现在城墙上吊死的兵部侍郎,喉管里塞着半块狐狸牙。
“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林川的声音发颤,暗金色光芒褪去,他的左眼像被撒了把盐,“他们是在开道。
青铜棺里...装的是钥匙。“
玄风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守夜人有三十个暗桩,十二张绊马索,西市药铺存着三坛火油。”他看向苏晚晴,“女史,你记路线,每半个时辰报一次阴兵位置。”又转向林川,“你带五个人守入口,我在出口布弩阵。”
“不够。”林川扯下腰带,青铜铃“当啷”落在桌上,“镜像分身昨晚出现了,他说破局者只能有一个。”他摸了摸发烫的左眼,“可能...死兆眼看到的,不全是真的。”
苏晚晴突然按住他手背。
她的手很凉,像沾了晨露的竹片:“但你看到的运粮道是真的,周远山的密信是真的,萧媚的指甲是真的。”她举起那半块碎瓷,“就算有两个林川,我信眼前这个。”
玄风咳嗽两声,弯腰捡起青铜铃。
他用袖子擦了擦,铃身上浮现出一行小字:“月满则亏,破镜重圆。”他把铃铛塞回林川手里:“守夜人信的是活人,不是鬼话。”
暮色漫进据点时,林川站在西市槐树上。
他腰间别着短刀,怀里揣着玄风给的火折子,左眼的灼痛已经变成钝痒。
苏晚晴在街角茶棚里,膝头摊着起居注,茶盏下压着张路线图——每有阴兵经过,她就用朱砂点个红点。
“林捕头。”下方传来压低的声音。
是刀疤男,背着个装弩箭的木匣,“玄风长老在出口布好了,三十张连弩,箭头泡过黑狗血。”
林川点头,目光扫过街道。
青石板泛着冷光,店铺早关了门,只有更夫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风突然转了方向。
林川嗅见一丝甜腥,像腐烂的牡丹花。
他的左眼猛地一跳,暗金色光芒闪过——这次不是死兆眼,是本能的警觉。
“来了。”他摸出腰间的青铜铃,轻轻一晃。
街角茶棚里,苏晚晴的茶盏“啪”地裂开。
她抓起朱砂笔,在路线图入口位置画了个重重的圈。
远处传来尖啸,像有人用指甲刮过青铜镜。
紧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咚、咚、咚”,像是无数人穿着铁靴,在地下石板上踏步。
林川趴在树杈上,望着槐树根部的青石板。
那里有道极细的裂缝,正渗出暗红的雾气。
雾气里浮起半张脸,是兵部侍郎的脸,喉管里的狐狸牙闪着幽光。
“准备。”他低声说,手指扣紧了短刀。
暗桩们从巷子里钻出来,绊马索绷直如弦,火油坛的封泥被悄悄捅开。
苏晚晴的笔在路线图上疾走,朱砂点连成线,直指太极宫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川看见雾气里浮出青铜棺的一角,狐狸纹在雾中张牙舞爪。
为首的阴兵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虫,虫鸣混着脚步声,像极了昨夜青铜铃的轻响。
他握紧短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苏晚晴翻竹简的脆响——那是她在确认运粮道石门的位置。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另一个林川的笑声若隐若现,像一根细针,扎在他后颈。
“动手。”林川低喝一声。
第一支弩箭划破夜空时,阴兵的队列刚好爬出运粮道入口。
他们的动作整齐如提线木偶,铠甲上的血锈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而青铜棺上的狐狸纹,正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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