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入口好似一张被撕开的大嘴，黑漆漆地吞噬着光线。
风从深处吹来，带着铁锈与腐土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金属脉动。
小刀被两名夜巡队员抬了回来。
他浑身湿透，作战服上布满了刮痕和暗红色的黏液，右手只剩下三根手指，其余的不知断在了何处。
但他还活着——在连续七支侦察小队全军覆没之后，他是唯一活着走出地铁系统的人。
“它们……在地下……重生了。”这是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林默站在医疗舱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太阳穴处的源质水晶。
那道裂痕仍在颤动，微弱却持续不断，就像一根埋进灵魂的金属丝，随着某种节奏轻轻共振。
刚才林诗音看到的幻象还残留在他的脑海里——故宫、白衣女子、诡异的笑容。
而此刻，水晶内部反馈出的“金属共感”波动，与幻象中那一丝极其细微的震颤，竟然完全吻合。
这绝非巧合。
“老吴，封锁地铁站周边三公里，所有人撤离至B区高台。”林默转身下令，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苏娜，准备装备，我要亲自下到地下。”
苏娜正蹲在工作台前，手中摆弄着从“噬藤喷涌者”上拆下来的磁感模块。
她一头红发扎成高马尾，指尖沾着机油，神情专注得近乎偏执。
“我已经把它改造好了。”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加装了共振频率捕捉器和地层穿透算法，现在这玩意儿能探测地下三十米内的金属密度变化。”
她按下启动键，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屏幕上浮现出一片杂乱的波纹。
“不对劲。”她皱起眉头，“这不是静态结构……它们在……呼吸。”
林默的瞳孔一缩。呼吸？金属会呼吸？
“小白！”他喊道。
“在！”技术员小白立刻调出便携终端，将追踪仪数据导入三维建模程序。
几秒后，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像缓缓成型——原本坍塌的隧道被无数扭曲的金属藤蔓重新连接起来，形成了蛛网般的立体结构。
而这些藤蔓的节点处，镶嵌着大量锈蚀结晶，正以固定频率发出低频震动。
“这不是迷宫。”小白声音颤抖地说道，“这是……神经网络。有生命的。”
林默盯着屏幕，脑海中闪过黑鸦意识碎片里的画面：手术台、缝合的眼睛、金属注入人体的实验记录。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铁母……不是在制造士兵。”他低声说道，“它在建造一个意识载体。”
队伍在夜幕降临前潜入了地铁站。
幽蓝的粒子流在林默的格洛克“幽影之吻”枪口凝聚，照亮了前方扭曲的通道。
墙壁上，锈迹斑斑的结晶如同活物一般缓缓蠕动，仿佛在感知他们的到来。
苏娜肩扛着磁感追踪仪，每走十步就停下来校准一次。
“信号越来越强，前方有个巨大的空腔，直径至少两百米……结构复杂得不像自然形成的。”
林诗音走在最后，双手紧紧握着胸前的治愈吊坠。
她脸色苍白，额角渗出了冷汗。
“我……能感觉到它们。”她喃喃自语道，“那种窒息感……但不一样了。以前是纯粹的压迫，现在……里面好像有东西在挣扎。”
“人类意识？”林默回头问道。
她点了点头：“很微弱，像是被碾碎的记忆残片，但……确实存在。”
就在这时，前方的阴影中，一个人形轮廓缓缓浮现。
那人半身金属化，左臂完全被暗灰色合金覆盖，眼球泛着铁锈般的红光。
他佝偻着身子，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铁？”老吴猛地举起枪。
“别开火。”林默抬手制止，目光紧紧盯着那人。
阿铁抬起头，嘴角抽搐，声音像是从金属管道中挤出来的：“林……默……救我……他们……把我改造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眼珠剧烈颤动，仿佛在与某种力量对抗。
“我不是……怪物……我还记得……我是谁……”
林默缓缓向前迈了一步，源质水晶在他的额前微微发烫。
“你想让我看到什么？”他问道。
阿铁突然嘶吼起来，双手抱住头颅，金属化的皮肤下竟有血管般的纹路暴起。
“它们在下面……熔炉……骨头和铁……融合……他们在造……新的东西……”
他的声音越来越混乱，到最后几乎成了金属摩擦的尖啸。
林默闭上眼，将水晶紧贴眉心。
共感通道开启的瞬间，一股强烈的金属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咬牙撑住了。
就在意识即将崩溃的刹那，他“看”到了。
黑暗深处，一座由熔岩与废铁构成的巨大熔炉缓缓运转。
无数人形残骸被吊挂在半空，金属藤蔓从他们的脊椎刺入，与地脉深处涌出的银灰色矿流交织在一起。
而在那熔炉中央，一个庞大如山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全身覆盖着不断自我修复的高强度合金，眼窝中燃烧着赤红的光。
铁母。
它抬起手，将一具尚在抽搐的人体投入熔炉。
火焰腾起的瞬间，金属与血肉融合，发出令人作呕的滋滋声。
林默猛地睁开眼，冷汗湿透了后背。
他们正在面对一场……进化的洪流。
林默的意识从共感的深渊中猛然抽离，喉间一甜，几乎呕出血来。
金属窒息的幻痛仍缠绕在肺叶之间，仿佛有千斤重的铁块压在胸口。
他踉跄半步，却被苏娜一把扶住，她掌心滚烫，眼中满是担忧。
“你看到了什么？”她压低声音，指尖不自觉地抚过肩上的磁感追踪仪。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死死盯着跪倒在地、浑身抽搐的阿铁。
那具半金属化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暗红色的锈斑从脖颈蔓延至面部，像某种活体腐蚀。
可就在他即将彻底僵化的一瞬，他的右手猛地抬起，掌心赫然托着一枚核桃大小的金属核心——银灰中泛着幽蓝脉络，如同凝固的闪电。
“这是……控制中枢。”阿铁的声音已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喉咙碾碎铁砂挤出的，“它……怕这个……能切断……神经网络的连接……”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轰然垂下，金属化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早已碳化的血肉。
死寂降临。
林默缓缓接过核心，触手冰凉，却隐隐与额前水晶产生共鸣。
他闭眼感应，刹那间，无数破碎信号涌入脑海——地底深处的搏动频率、金属藤蔓的能量流向、熔炉核心的冷却周期……这不是武器组件，而是一把钥匙，通往铁母命脉的密匙。
“我们得继续前进。”他睁开眼，眸中幽蓝微闪，“它在孕育什么东西，不是军队，是‘新物种’。”
队伍沉默着点头。
老吴紧握手枪，目光扫过四周蠕动的锈迹，仿佛那些结晶下一秒就会暴起噬人；楚灵咬着唇，指尖悄悄搭上林默的背包带，像是怕一松手就会迷失在这金属地狱里；而林诗音，则一直低着头，双手死死攥住吊坠，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我没事。”她轻声说，却没人信。
他们沿着金属藤蔓构成的通道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巨兽的血管上。
墙壁不再是混凝土，而是由层层叠叠的人类残骸与合金熔铸而成，肋骨化作支架，头骨嵌入结构节点，宛如一座由死亡搭建的神殿。
突然，小白惊叫出声：“震动频率变了！它们……在重组！”
话音刚落，整条通道剧烈震颤，藤蔓如蛇群般收缩回撤，地面裂开一道环形缝隙，炽热的红光从地底喷涌而出。
轰隆巨响中，一座高达十米的熔炉破土而出，炉壁流淌着液态金属，而炉心之中，那道庞大身影缓缓升起——
她的身躯由不断自我修复的高强度合金构成，每一块金属板块都在缓慢旋转、重组，如同活着的铠甲。
双眼是两团燃烧的赤红火焰，俯视众人时，竟透出一丝近乎神性的冷漠。
“你们以为能阻止重生？”她的声音像是千吨钢铁碾过轨道，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震颤，“这座城，将成为我的子宫。新的文明，将从血肉与铁锈中诞生。”
林默举枪，幽影之吻的枪口凝聚起一道幽蓝粒子流。
源质水晶在他眉心剧烈震颤，一道低语突兀响起，仿佛来自地脉深处：
“共振……穿透。”
他瞳孔一缩——这不是他的念头，是水晶在“说话”。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林诗音猛然抬头，双目失焦，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立原地。
她的吊坠骤然爆发出刺目白光，一层近乎透明的精神屏障瞬间笼罩全队。
而在她颤抖的视野中，一幕不属于她的记忆轰然闪现——
故宫深处，青铜门缓缓开启。
铁母站在玉阶之上，身披锈迹斑驳的龙袍，低头凝视着一块悬浮的源质水晶，嘴角勾起诡异微笑：
“钥匙……终于来了。”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