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雾散去，孤堡的夜却比往常更加寂静。
林默坐在战术分析室中央，面前悬浮着一块幽蓝色的全息投影，那是从孢子母体残骸中提取的最后一段生物数据流。
水晶仍在他胸口微微震颤，仿佛刚才那道“你……不是第一个”的低语还在颅骨内回荡。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抬手一划，将数据展开。
“开始解析。”
苏娜就站在他右侧，一袭贴身工装勾勒出凌厉曲线，指尖在虚空中快速滑动，调试着源质水晶与主控终端的同步频率。
她眉心微蹙：“能量残留异常——这些孢子不是被动扩散，它们……在学习。”
“什么意思？”老陈站在门口，披着旧军大衣，脸上沟壑纵横，像被岁月和战火刻出来的战壕。
“意思是，”林默盯着投影中一段不断变异的基因链，声音低沉，“我们以为击溃的是源头，其实只是它的一次‘试播’。”
投影放大，显现出数千个微小孢子结构。
绝大多数呈灰绿色，稳定休眠。
但其中极少数，呈现出诡异的动态演化——有的外壳增厚，模拟金属结构；有的表面生出纤毛状触须，能主动吸附神经组织；更有一粒，竟短暂模拟出人类神经突触的电信号模式。
“自我演化。”小白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它们在宿主体内自主突变，适应不同生理环境……这不是病毒，是活的算法！”
“所以母体没死。”林诗音轻声说。
她抱着小兰坐在角落，手中银针还在女孩手腕上缓缓旋转，驱散残余的致幻孢子。
小兰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异样的平静。
“不，它死了。”林默摇头，“但它留下了一颗种子——不是为了感染，是为了进化。”
空气凝滞了一瞬。
苏娜忽然转身，走向控制台，调出孤堡通风系统三维图：“我们必须建立‘孢子隔离区’。所有接触过绿雾的人员、设备、废弃物，全部封锁在B7至D3区域，禁止跨区流动。否则一旦有高适应性孢子潜伏，下一次爆发，可能就在我们自己人中间。”
“太严了吧？”老陈皱眉，“现在物资紧张，再封锁三个区，弟兄们吃饭都成问题。”
“那就饿着。”苏娜冷冷道，“你想让他们变成会走路的菌床吗？你见过一个人从眼眶里长出孢囊的样子吗？”
没人再说话。
林默沉默地看着小兰。
那女孩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林哥，我……我不怕了。刚才诗音姐拔针的时候，我感觉到那些‘东西’想进来，但它们……被挡住了。”
林诗音点头：“她体内残留的孢子没有消亡，反而和免疫系统达成了某种平衡。就像疫苗激发抗体，她的身体现在能自动识别并排斥外来致幻孢子。”
“共感抵抗……”林默低语，脑海中闪过水晶曾赋予他的能力——读取丧尸记忆、感知能量流动。
难道人类也能通过有限感染，获得对抗畸变的反向适应？
他看向苏娜：“记录小兰的所有生理数据，加密存档。暂时不进行清除治疗。”
“你疯了？”老陈猛地站起，“她可是诗音的助手！万一哪天失控——”
“她不会。”林诗音打断，声音温柔却坚定，“我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它’，不再是敌人。”
林默没再多解释。
他知道，末世从不会给人完美选择。
安全与风险之间，往往只隔着一次赌注。
就在这时，小白突然惊呼：“等等！我在黑疤弟弟的脑神经扫描里发现了异常编码——不是普通感染痕迹，是记忆回溯！”
投影切换，一段扭曲的画面浮现：昏暗实验室，一名穿孤堡科研服的男人跪在地上，胸口裂开，晶体从心脏处蔓延而出。
他的嘴在动，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宣告。
【“我献出意识，承载母源。”】
画面戛然而止。
“他是自愿的。”林默瞳孔微缩，“不是实验者组织派人潜入……他们根本不需要。早在灾难初期，就有人主动成了‘容器’。”
“内鬼。”苏娜咬牙，“而且是最高权限的科研人员。”
林默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孤堡的围墙在夜色中如巨兽匍匐。
风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绿气息。
他握紧拳头，掌心那道绿痕早已消失，但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
不是错觉。
是觉醒的前兆，还是感染的开端？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这场战争，从来就不只是人类对抗丧尸。
而是意识与畸变、自由与操控、记忆与遗忘之间的角力。
而他，正站在风暴眼的边缘。
忽然，墙角的通讯器“滴”了一声。
自动警戒系统发出轻微提示音，未触发警报，但标记了外围监控的一段异常热源。
林默回头，看了眼屏幕。
几团模糊的人形轮廓倒在西北荒原的铁丝网外，身体扭曲，表面覆盖着某种半透明的膜状物。
像是……茧。
但他没有动。
那是，开始。西北荒原，寒风如刀。
铁丝网外，五具尸体横陈在冻土之上，像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
月光下，他们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胸口鼓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孢囊，表面覆盖着半透明的膜，微微搏动，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孕育。
几缕淡绿雾气从尸身缝隙中渗出，在冷空气中凝成丝线，缓缓飘散。
老陈蹲在隔离警戒线外，戴着防毒面罩，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确认死亡，但尸变指数超标三倍。孢囊活性极强，初步判断是母体残余能量催生的‘次级传播体’——一旦破裂，方圆五百米内所有有机体都可能被感染。”
林默站在高坡上，风掀起他战术夹克的衣角。
他目光冷峻，指节轻敲枪管，“清理，彻底焚毁。不能留任何活体组织。”
苏娜的声音从耳麦中响起：“记住，别让孢囊破裂！这些不是普通孢子，它们携带记忆编码，可能触发共感污染。”
“明白。”林默点头，握紧手中那柄由格洛克17进化而来的“幽影之吻”。
枪身幽蓝微光流转，粒子弹匣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深吸一口气，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入水晶——刹那间，视野被染上一层幽蓝滤镜，敌我识别系统自动锁定五具尸体上的高能孢囊。
小队缓缓推进。
突然，远处雪丘后掠起三道黑影——低吼撕裂夜空，三条形似野犬的畸变体腾空而起，四肢萎缩，背部生出膜状翼翅，口器裂开至耳根，喷出一团团荧绿雾球！
“孢子变异犬！”老陈怒吼，“短程飞行种！别吸入！”
林默瞳孔一缩，反应如电。
“幽影之吻”连点三发，幽蓝粒子流划破夜空，精准命中三团飞行雾球。
轰！
雾团在半空炸开，绿色孢子尚未扩散便被高能粒子烧成灰烬。
变异犬哀嚎坠地，林默旋身抬腿，一脚踹翻扑近的一只，右手拔出腰间改装霰弹枪——“噬藤喷涌者”。
枪口张开如花，内部齿轮幻影浮现，咔咔咬合。
“震荡模式，启动。”
轰——！
一发嵌入了锈蚀者结晶的霰弹爆开，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地面积雪炸起三米高。
正欲跃起的第二只变异犬当场内脏震荡，七窍溢出绿浆，抽搐着栽倒。
最后一只刚展翼起飞，林默已甩出一枚磁轨飞镖，钉入其脊椎，电流窜动，瞬间瘫痪。
寂静重回荒原。
林默喘息，额头渗汗。
三枪连发，精神力几近透支。
他靠在铁丝网上，胸口水晶微烫，仿佛在低语提醒：你还能撑多久？
“清场完毕。”他低声道，“焚烧尸体，带回两个完整孢囊样本，密封处理。”
返回孤堡途中，林默一直沉默。
那些孢囊搏动的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熟悉感。
就像他曾见过这样的结构，在某个记不起的梦里。
回到改装室，他屏退众人，独自将一枚小型记忆孢子置于水晶正下方。
苏娜设计的导能环缓缓启动，幽蓝光纹如藤蔓缠绕而上。
“接入，同步率78%……稳定。”他闭眼，意识沉入。
刹那，黑暗炸开。
画面浮现：昏暗空间，巨大孢子母体如心脏般搏动，悬挂于金属支架之间。
一名身穿孤堡科研服的男子背对镜头，站在母体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十三号……你来了。”
林默心头剧震——十三号？是谁？我？
画面骤断。
水晶界面浮出一行血红色提示，字符扭曲如活物：
【检测到跨维信号残留，来源未知维度。是否追踪？】
林默睁眼，呼吸微滞。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虚空中，迟迟未点。
就在此时——
一股冰冷的意识波动，毫无征兆地扫过他的脑海。
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仿佛亿万孢子织成的网络中，有一双眼睛正从虚无深处，静静凝视着孤堡的一切。
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夜空。
唇角缓缓压下，低语如刃：
“看来，他们还没完。”
通讯器突然震动，苏娜急促的声音刺破寂静：
“林默！北侧轨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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