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郓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殿下,不行。”周勇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沾着夜里的寒露,“城里几个最大的粮仓,外面都有官府的衙役‘巡逻’,里面更是守卫森严,咱们的人连靠近都难,硬闯就是打草惊蛇。”
另一边,长史李伯谦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他捧着一本账册,躬身道:“殿下,府库里能动用的钱粮,下官都已清点完毕。可……可对于整个汴京城百万军民的需求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投进去连个响都听不到。”
压力,如同乌云,笼罩在书房的每一个人心头。
赵楷却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丝毫焦躁。他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他知道,蔡京那帮老狐狸,此刻一定也在某个地方,喝着热茶,悠闲地等着看他的笑话。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汴京城就炸了锅。
粮价,在一夜之间,又翻了一倍!
“没天理了!一斗米要一贯钱!这是要逼死人啊!”
“别买了!听说都是郓王殿下搞出来的乱子,他要是不闹那一出兵变,粮价怎么会涨成这样!”
“什么平叛功臣,我看就是个惹祸的根苗!”
流言如瘟疫般在街头巷尾蔓延,恐慌的情绪催生了愤怒,无数双眼睛,都怨毒地望向了郓王府的方向。城中几处米铺,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抢掠,虽然很快被巡城的厢军镇压,但那沸腾的民怨,却再也压不住了。
蔡京府邸。
“相爷高明!”蔡攸满脸喜色,对着悠然品茶的蔡京躬身道,“民怨已成沸水,明日早朝,百官齐奏,那赵楷小儿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得被这口锅给活活压死!到时候,官家为了平息民怨,必然要将他严惩!”
高俅和刚被解除禁足的童贯也都在场,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在他们看来,赵楷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
第三日,清晨。
这是赵楷立下军令状的最后期限。
天还未全亮,汴京城东的水门码头,已经聚集了无数面带菜色、眼神绝望的百姓。他们不是来买米的,因为已经买不起了。他们只是麻木地聚集在这里,仿佛在等待着末日的审判。
几个粮商的管事,揣着手,得意洋洋地站在码头的茶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间惨景,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
“三天了,我看那郓王能从地里变出米来不成?”
“变?他现在怕是躲在王府里哭鼻子呢!”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号子声,从宽阔的汴河水面上传来。
“嗯?什么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晨曦的薄雾之中,一个个巨大的黑影,正顺流而下,破开水面,朝着码头缓缓驶来。
一个、两个、十个、五十个……
上百艘!
上百艘吃水极深、满载货物的漕船,组成了一支庞大的船队,如同一条水上巨龙,浩浩荡荡,遮蔽了整个河面!
所有人都看傻了!
“是……是运粮船?”
“怎么可能?哪来的这么多船?”
当船队越来越近,船上那迎风招展的旗帜,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面大旗上,龙飞凤舞地绣着一个斗大的“宋”字!
另一面大旗上,则是一个苍劲有力的“卢”字!
“楚州安抚使宋!”
“庐州安抚使卢!”
人群中,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是宋江和卢俊义的船队!
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运着粮食来了!
茶楼上,那几个粮商管事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代的是一片死灰。
船队还未靠岸,一个清朗而有力的声音,便已经响彻整个码头。
“奉官家旨意,郓王赵楷,在此平抑粮价,打击奸商!”
百姓们猛然回头,只见赵楷身着王爵常服,在一队王府护卫的簇拥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码头上。他手持一道明黄的圣旨,面沉如水,目光如电。
“开仓!放粮!”
随着他一声令下,上百艘漕船同时打开了舱板!
金黄的稻米、雪白的麦子,堆积如山,在晨光下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芒!
赵楷早已命人在此处设立了数十个临时的皇家粮铺,此刻,硕大的牌子被竖了起来,上面用墨汁写着刺眼的大字。
“官粮平价,每斗八十文!”
八十文!
比涨价前,还要便宜两成!
整个码头,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郓王千岁!!”
“郓王殿下万岁!!”
百姓们疯了,他们哭着,喊着,朝着赵楷的方向跪拜下去。前两日所有的怨气、所有的咒骂,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真诚的感激和拥戴。
而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们,则彻底崩溃了。
他们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平价粮,再想想自己仓库里那些用天价囤积起来的粮食,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完了!
血本无归!倾家荡产!
原来,赵楷真正的底牌,根本不在汴京城内!
早在扳倒梁师成,拿到皇城司部分权力之后,他就通过秘密渠道,与远在楚州、庐州,同样被六贼排挤、报国无门的宋江和卢俊义取得了联系。
他没有许诺高官厚禄,只告诉他们,金人狼子野心,大厦将倾,需早做准备。他让二人以“为国储备,以防万一”的名义,利用职权之便,在物产丰饶的江淮之地,以极低的价格,悄悄收购了海量的粮食,储存在船上,只等他一声令下!
这张牌,他一直藏到最后,在蔡京等人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刻,才狠狠地打了出来!
一击毙命!
“周勇!”赵楷看着那些哭天抢地,甚至开始聚众闹事的粮商,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末将在!”
“按照名单,把人给本王都抓起来!”赵楷的声音冰冷,“他们不是喜欢囤积吗?那就让他们去皇城司的大牢里,好好尝尝没饭吃的滋味!”
“是!”
周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护卫,直接冲了上去。从那些亏得最惨、闹得最凶的粮商怀里,轻而易举地就搜出了他们与蔡京、高俅、王黼等朝中大员的往来账本和信件!
人证!物证!俱在!
赵楷这一手,不止是解决了粮食危机,赢得了泼天民望,更是将蔡京集团官商勾结、祸乱京城、鱼肉百姓的铁证,死死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一石三鸟!
……
与此同时,皇城司大牢最深处。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王麟如同一条死狗,被铁链锁在墙上,浑身布满了烙印和鞭痕,早已不成人形。
一个狱卒提着食盒,将一碗馊掉的米饭丢在他面前,嘴里啧啧有声。
“王将军,听说了吗?外面翻天了。”
狱卒幸灾乐祸地说道:“郓王殿下从汴河上调来了上百船粮食,米价跌回去了!老百姓都快把郓王殿下当活菩萨供起来了!”
王麟那双黯淡的眼睛,猛地动了一下。
“那些囤粮的奸商,一个个亏得血本无归,全被郓王殿下抓了!据说,从他们身上,还搜出了跟蔡太师他们来往的账本呢……”
狱卒的话,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王麟的心上。
他……赢了?
那个在他看来狂妄自大、自寻死路的赵楷,竟然真的只用了三天,就翻了盘?
而蔡京、童贯那些人,把自己当成弃子丢在这里,任由赵楷折磨,却连看都未曾来看过一眼!
巨大的羞辱、被抛弃的怨毒、对死亡的恐惧……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呵呵……呵呵呵……”王麟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弃子……原来我真的是弃子……”
他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狱卒嘶吼道:“我要见郓王!我要见赵楷!我要戴罪立功!!”
“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让童贯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
半个时辰后。
两份足以震动大宋朝野的奏报,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了赵楷的书案上。
一份,是蔡京集团官商勾结,操纵粮价,祸乱京城的铁证。
另一份,则是王麟为了保全家人性命,用血指画押招供出的,童贯曾将大宋军国重器“神臂弓”的全套图纸,以“盟友互信”为名,泄露给金国将领的叛国铁证!
赵楷拿起那两份沉甸甸的奏报,眼中杀意凛然。
他缓缓起身,走出书房,看向皇宫的方向。
夜色正浓,杀机正盛。
这一次,他不是去破局,不是去解释。
他是去收网的。
他要亲手,将盘踞在大宋朝堂之上,吸食国家血髓的硕鼠们,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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