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一声尖啸，如同一道霹雳，将寝殿内所有人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劈碎！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在了那个瘫软在地的侍卫身上。
那侍卫的脸，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宣纸，汗珠混着发丝贴在额头，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想爬，想逃，可四肢却像灌满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赵构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个侍卫，是他从府中带来的亲信！
“拿下！”
不等宋徽宗发话，赵楷已经冷冷吐出两个字。
武松的身影动了。
他甚至没有拔刀，只是大步上前，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他一把拎起那瘫软的侍卫，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毫不费力。
“说，谁指使你的。”
武松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威胁的意味，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却透着能将人骨头都看穿的寒光。
那侍卫被他拎在半空，双脚乱蹬，对上武松的眼神，心理防线瞬间被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冲垮。他只觉喉咙一紧，仿佛下一刻脖子就会被捏断，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是……是……是蔡相府上的刘管事！是刘管事命小的在此接应……说……说若是事情败露，就让小的……灭口……”
侍卫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却将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轰！
人证物证俱在，矛头如同一杆烧红的铁枪，直直地戳向了蔡京！
一瞬间，寝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蔡京那张老谋深算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但他毕竟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不倒翁，那丝惊慌只是一闪而过。
“噗通！”
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苍老的身躯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陛下！老臣有罪！”蔡京老泪纵横，声嘶力竭，“老臣万万没想到，府中竟出了此等狼心狗肺、图谋不轨之徒！此獠蒙蔽老臣，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老臣……老臣被奸人所害啊！请陛下降罪，严惩此獠，以正国法！”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头抢地，姿态之卑微，言辞之恳切，仿佛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一番“大义灭亲”的表演，瞬间就将自己从这滩浑水中摘了出去。
赵构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跪倒在地，对着宋徽宗连连叩首，声音悲切：“父皇！儿臣……儿臣只是关心皇兄安危，一时情急，才误会了三哥！儿臣鲁莽，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关心则乱、头脑简单却绝无恶意的孝子贤弟。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两位“受害者”的哭喊声。
龙椅旁的宋徽宗，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看着眼前这出拙劣却又逼真的闹剧，心中明镜似的。但他什么也没说，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痛哭流涕的蔡京，扫过一脸“无辜”的赵构，最后，落在了平静如初的赵楷身上。
他看懂了一切。
但他不能让蔡京倒下。这棵大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头饿狼去和朝堂上其他的猛兽相互撕咬。
平衡，才是帝王心术的根基。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够了！”
哭声戛然而止。
“此等大逆不道之案，令人发指！”宋徽宗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雷霆之怒，“来人！将那侍卫，连同蔡京府上那个叫刘管事的，一并给朕拖出去，凌迟处死！传旨，抄没其家，三族之内，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谋害储君，是何下场！”
这番话，杀气腾腾，让殿内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紧接着，宋徽宗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蔡京和赵构，语气却陡然一缓。
“蔡爱卿，治家不严，识人不明，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月！”
“老九，关心兄长是好事，但言语无状，构陷手足，同样罚俸三年，禁足宫中一月，给朕好好读读圣贤书，学学什么是兄友弟恭！”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一场足以掀翻朝堂的弑君大案，就这么被他用两个微不足道的scapegoat，强行了结了。
蔡京和赵构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臣（儿臣）领旨谢恩！”
风波平息，宋徽宗脸上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他转头看向赵楷，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赞许与温情。
“楷儿，此次你救兄长于危难，功劳甚大！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父皇都允你！”
此言一出，刚刚起身的蔡京和赵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赵楷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父皇，儿臣不敢居功。只是神机营初建，耗费巨大，儿臣不敢再劳烦国库。”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徽宗，重申了白日的请求。
“儿臣恳请父皇，将泉州、广州两地市舶司划为‘皇家内库’，由儿臣代管！儿臣愿立下军令状，以海贸之利供养神机营，所得利润七成上缴父皇内帑，三年之内，必让市舶司年入翻上三倍！”
宋徽宗闻言，龙颜大悦，抚掌大笑：“好！好一个为父分忧的好儿子！朕，准了！”
他大手一挥，金口玉言，直接拍板。
“朕今日便下旨，泉州、广州市舶司，即刻起划归皇家内库，由郓王赵楷全权总领！所得之利，专用于神机营军费及上缴内帑，户部、兵部不得干涉！”
这看似天大的赏赐，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让满朝文武都炸开了锅！
大宋最富庶的两只钱袋子，就这么……给了赵楷？
蔡京的眼皮狂跳，心头如同被剜了一块肉。赵构的眼中，更是嫉妒得快要喷出火来！
然而，就在赵楷准备领旨谢恩，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
宋徽宗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赵楷身上，声音陡然变得严肃。
“神机营的火器，毁天灭地，乃国之重器，断不可由一人私掌！”
来了！
赵楷心中一凛，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只听宋徽宗继续说道：“神机营，仍由你统领。但所有火炮、火铳的图纸，核心的工匠，以及你所说的那个‘催化秘药’的配方，必须全部上缴！朕要成立一个‘神机监’，由朕亲自掌管，日夜赶制，为我大宋再造一支神兵！”
一手给钱，一手收权！
好一招釜底抽薪！
所有人都被宋徽宗这手出神入化的帝王心术给震住了。
他用市舶司的滔天大利，换走了赵楷手中最致命、最核心的武器！既赏了赵楷救驾之功，又彻底削去了他拥兵自重的威胁，还将这股力量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赵构和蔡京脸上的嫉妒瞬间变成了幸灾乐祸。
没了火器，神机营就是个空架子！赵楷就算手握金山银山，也不过是个富家翁罢了！
“至于这神机监总领一职……”宋徽宗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站在角落，仿佛局外人一般的身影。
“便由梁师成，来担任吧！”
此言一出，蔡京的脸色再次一变。
扶持宦官，制衡文臣！
一箭三雕！这位醉心于书画的艺术家皇帝，在权术的棋盘上，落下了他最精妙的一子。
梁师成缓缓出列，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上，此刻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他对着宋徽宗深深一躬，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响起：“老奴，遵旨！”
所有目光都汇集到了赵楷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致命一击。
赵楷沉默了许久，脸上闪过“万分不舍”、“挣扎”、“无奈”等种种情绪，最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宋徽宗，深深一拜。
“儿臣……领旨谢恩。”
那声音里，充满了被夺走心爱之物的失落与苦涩。
……
夜色下，赵楷缓缓走出宫门。
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跟在身后的吴用，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忧虑：“殿下，咱们的神机营，被陛下夺走了最锋利的剑啊！图纸和工匠给了他们，不出半年，他们就能造出无数火炮火铳，到时候……”
到时候，神机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赵楷的脚步没有停，他看着远处汴京城星星点点的灯火，脸上那副“失落”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谁也看不懂的深邃笑容。
“学究，你错了。”
他轻声开口，声音被夜风吹散。
“父皇拿走的，只是一把会炸膛的剑，一把随时会伤到他自己的废铁。”
他交给梁师成的，是经过他“精心改良”的配方，省去了最关键的几个稳定步骤，增加了几种极不稳定的材料。威力或许还在，但炸膛的几率，却被他悄悄提升了十倍不止。
赵楷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巍峨皇城，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比星辰更璀璨的野心。
“而他赐给我的，却是一片真正能养龙的大海。”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