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刀。
童贯高举着一张潦草的图纸,那上面画着一个铁管的轮廓,旁边是“连珠火铳”四个刺眼的字。
他尖利的嗓音撕裂了死寂。
“陛下!郓王赵楷,欺君罔上,此为其一!”
“他以招募义勇为名,行私运军械之实,此为其二!”
“太原城头出现的,正是此等神兵!他拥兵自重,结党营私,已然有了不臣之心!此为其三!”
“恳请陛下,将此逆子打入天牢,明正典刑!”
声音在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蔡京抚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老眼闪着寒光,他向前一步。
“童帅所言,字字泣血!太原之胜,不过是这逆子篡夺兵权的预演!若不严惩,国将不国!”
高俅更是直接跪倒在地,声如洪钟。
“陛下!此子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今日能武装太原,明日便能兵临城下!臣请陛下,速下决断!”
“请陛下速下决断!”
“请陛下严惩国贼!”
一众臣子乌压压跪倒一片,言语间,已将赵楷定为十恶不赦的叛贼。
宋徽宗瘫在龙椅上,那张因酒色而略显浮肿的脸,此刻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手死死攥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
太原……连珠火铳……私军……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在他脑中炸开一团名为恐惧的浓雾。
他一直以为,这个儿子只是个会捣鼓些新奇玩意儿的书呆子。
可现在,这个书呆子,竟然有了一支连金人铁骑都能击溃的军队。
一支……他完全无法掌控的军队!
杀机,从帝王心底最深处,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他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传……赵楷!”
赵楷踏入大庆殿时,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同一千把淬毒的刀子,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殿内的空气,冷得能让人的血液结冰。
他却走得极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不快一分,不慢一毫。
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走到殿中,撩起袍角,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
宋徽宗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里交织着愤怒、失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畏惧。
“逆子!童贯所奏,你可认罪!”
皇帝的咆哮,带着雷霆之怒,砸向赵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如何辩解,如何被这滔天的罪名压垮。
赵楷缓缓抬起头,迎上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目光。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儿臣承认。”
三个字,轻轻吐出,却让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蔡京和童贯的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狞笑。
疯了,这小子一定是疯了,竟然当庭认罪。
就在他们以为尘埃落定之时,赵楷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洪亮。
“儿臣承认,太原守军,确是儿臣所武装。”
“但!”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他们并非儿臣的私军,而是父皇您的救国之军!是儿臣用父皇您亲赐的圣旨,招募的忠勇之士!”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高高举起。
“李长史!”
一直低头缩在角落里的李伯谦,此刻浑身一颤,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勇气,他捧着另一本一模一样的账册,快步出列,跪在赵楷身侧。
赵楷的声音响彻大殿。
“父皇有旨,准儿臣去黄河沿线,征募流民,修缮河防,转运粮草!”
“此账册所记,便是儿臣遵旨行事的所有明细!每一笔钱的开销,来自王妃的嫁妆,还是京城商号的借贷;每一件武器的去向,是送往太原的火铳,还是修筑河防的铁锹;每一位‘义勇’的名录,是哪里的户籍,姓甚名谁,父母妻儿何在!”
“所有流程,天衣无缝,全部嵌套在父皇您那道圣旨的框架之内!”
“儿臣散尽家财,为国分忧,何罪之有!”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蔡京、童贯等人的脸上。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当初那个被他们视为“愚蠢”的请求,那道他们乐见其成的圣旨,竟然成了赵楷最坚不可摧的护身符!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天子,堂堂正正设下的,让他们所有人都跳进去的阳谋!
赵楷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抛出了第二个重磅炸弹。
他从怀中,又取出一封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
“父皇,雁门关为何会破?太原为何会危在旦夕?”
“因为真正的国贼,不在边关,就在这朝堂之上!”
他猛地展开那封信,信纸已经泛黄,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此乃从太原叛将王禀身上搜出的密信!信中,不仅有他与金人勾结,约定献城时间的铁证!更点明了其背后真正的主使者!”
赵楷的目光,如同一柄利剑,直直刺向早已面无人色的童贯!
“——枢密使,童贯,童大人!”
轰!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谋反”的罪名,如同一个烧红的烙铁,从赵楷的头上,狠狠地,反向烙在了童贯的额头上!
满朝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惊恐,齐刷刷地汇聚在童贯身上。
童贯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面白无须的脸,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死人一般惨白。
“你……你血口喷人!伪造书信!”他指着赵楷,声音嘶哑尖利,却虚弱得像漏气的风箱。
赵楷步步紧逼,声音响彻大殿,字字诛心!
“父皇明鉴!真正的国贼,不是那些在城头为国杀敌、浴血奋战的将士!”
“而是这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却与敌寇暗通款曲,欲卖国求荣,置我大宋亿万子民于水火之中的衣冠禽兽!”
童贯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瘫倒在地,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假的……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
“报——!!”
一名禁军信使,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入殿内,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狂吼。
“北境……北境八百里加急!大捷——!”
两个字,如同一道天雷,劈在每个人的心头。
宋徽宗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信使高举着手中的奏报,由内侍飞快地呈到御前。
宋徽宗一把夺过,颤抖着展开。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燃烧。
“太原守将卢俊义,率火器营,大破金军围城主力!”
“后以百人追击,于汾水之畔,设伏全歼金军精锐‘铁浮屠’千人队!”
“我军……我军零伤亡!”
“更于阵中,生擒金国国主之侄,金军大将完颜宗翰之子——”
“完颜活女!”
奏报从宋徽宗颤抖的手中滑落,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整个大庆殿,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前所未有的大捷!
零伤亡的奇迹!
生擒金国皇侄!
这已经不是胜利,这是神迹!
这神迹,彻底坐实了赵楷那匪夷所思的盖世奇功,也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童贯所有狡辩的可能。
宋徽宗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看着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童贯,再看看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的儿子。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赵楷迎着父皇的目光,缓缓躬身。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
“父皇,攘外必先安内。”
“如今国贼已现,金虏亦擒,儿臣恳请父皇授权,彻查朝堂,为我大宋……”
“刮骨疗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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