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回荡,肃杀之气随之降临问心阁。
阁楼下密密麻麻的弟子们瞬间噤声,抬头仰望着那座象征宗门最高法度的建筑,每个人的心都随着那悠长的钟鸣而揪紧。
百年未响,一响必定惊天动地。
问心阁内,光线骤然明亮,穹顶之上,一道道古老的符文被钟声唤醒,交织成网,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终审,正式开启。
沉重的铁链拖地声响起,云断岳被两名金甲卫士押解上审判台。
他披头散发,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疯狂与偏执。
他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台下的林玄和苏小棠,嘶吼声在法阵加持下格外刺耳:“苏小棠是灾星!她身负不祥业火,会为青云宗招来灭顶之灾!必须诛杀!必须——”
台下,林玄面沉如水,仿佛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只是耳边清风。
他悄无声息地从袖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玉质纸张,趁着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云断岳身上时,指尖微动,那纸张便如游鱼般滑入主审席上厚重的《宗门律典》夹层之中。
纸上,一行行蝇头小楷早已写就,字迹工整,逻辑严密:“经查,执法堂首座云断岳,任内虚报灵石津贴三万七千块,滥用宗门法宝‘测谎镜’探查弟子隐私,以不平等血契操控同门……其行径违反《宗门律》壹佰零叁条,判处:剥夺首座职务,追缴全部非法所得,入思过崖自省道心三年。”
他身旁,伪装成挂饰的火灵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主子,你这……连判决都提前写好了?万一有变数呢?”
林玄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火灵鸟的意识:“不预填的审判,都是临时工在碰运气。我们不做运气活。”
主审席上,执法长老莫问心神情冷峻,一敲法槌:“肃静!带证人,呈证据!”
早已等候在侧的秦雷大步上前,将两份玉简恭敬地呈上。
一份是那份被动了手脚的血契,另一份则是他带领心腹连夜审计出的执法队违规报告。
“此为血契证据链,每一环都可追溯。此为执法队近十年账目与法宝使用审计报告,其中有多处与云首座的供述相悖。”
莫问心接过玉简,口中念念有词,催动了审判台下的“程序正义审查阵”。
刹那间,无数道金色光线从地面升起,如丝线般缠绕住两份玉简,逐条逐字地进行核验。
每一条证据被证实,法阵便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嗡鸣声接连不断,像一记记重锤敲在云断岳的心上。
他怒目圆睁,指着秦雷和莫问心,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都被林玄蛊惑了!他才是真正的邪魔!他在颠覆宗门法度!”
就在此时,悬于审判台上方的测谎镜金光骤然大闪,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响彻全场:“谎言。”
两个字,彻底粉碎了云断岳最后的狡辩。全场哗然。
但这还不是结束。
测谎镜的金光并未消散,反而凝聚成一面光屏,镜面中竟自动回放出云断岳前几日在静室中心魔丛生的低语:“林玄此子,心机深沉,断不可留……必须找个机会,将他和那灾星一同灭口,永绝后患……”
画面清晰,声音真切。
连云断岳自己都愣住了,他没想到测谎镜不仅能辨别真伪,竟还能回溯心声!
这是他滥用职权时从未触发过的最高权限!
“哗——”台下的议论声瞬间沸腾,所有望向云断岳的目光都从怀疑变成了鄙夷与恐惧。
这已经不是执法,而是赤裸裸的谋杀。
莫问心面色铁青,法槌重重落下:“带下一位证人,苏小棠!”
在万众瞩目之下,苏小棠有些紧张地走上证人席。
林玄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林玄事先的交代,缓缓摊开手掌。
两团赤红色的火焰在她掌心凭空出现,化作两个小小的火轮,安静而温顺地旋转着,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暴戾之气。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以为她要展示这“不祥业火”时,林玄在台下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个法决。
早已被他刻印在证人席地砖下的“火能合规阵”悄然启动。
苏小棠只是将掌心轻轻往下一拍。
那两团火轮触及地面,并未燃烧,反而瞬间分解成无数道柔和的金色符文,顺着法阵的纹路流淌,最终汇入审判台一侧的“宗门功德簿”法器之中。
功德簿上,一行新的金色文字缓缓浮现:“内门弟子苏小棠,火控演示成功,灵力纯净,可控性极佳,评级:甲等。”
人群中,一直闭目养神的宗门宿老梦守人,缓缓睁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业火归正,火命已入正统。天道,认主了。”
就在此刻,一股浩瀚的威压从天而降。
问心阁大门无风自开,宗主清虚子一袭白袍,飘然而至。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主审席,伸手翻开了那本厚重的《宗门律典》。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本律典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书页“哗啦啦”地自行翻动,最终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林玄塞进去的那一页。
清虚子的目光落在玉质纸张上,从头到尾扫视一遍,随后抚着长须,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程序完备,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莫长老,依律——照准。”
“照……准……”云断岳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他毕生追求的权势、他引以为傲的法度,在这一刻将他自己碾得粉碎。
他的眼神瞬间涣散,道心在极致的绝望与不甘中寸寸崩裂。
“咔嚓!”一声脆响,悬于上方的测谎镜,因审判对象的道心彻底崩溃,灵力反噬,竟轰然碎裂,化作漫天光点。
林玄站在台下,望着这尘埃落定的一幕,轻轻一叹,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不是天道错了,是你,没走流程。”
审判结束,人群渐渐散去,但今日问心阁发生的一切,必将化作风暴席卷整个青云宗。
林玄带着苏小棠走出问心阁,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
苏小棠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庄严的阁楼,轻声问:“师兄,我们赢了?”
“没赢,”林玄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只是把烂账清了。”
他宽大的袖袍中,一张无人能见的符纸上,原本“执法堂坏账已结”的字迹缓缓淡去,一行崭新的墨迹悄然浮现:“下一阶段:宗门财政改革草案。第一项,建立‘灾劫保险基金’。”
肩头的火灵鸟感受着符纸上的灵力波动,鸟喙都在颤抖:“主子,你……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把整个修真界,都变成你的报销系统?”
林玄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感受着拂过脸颊的风。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疲惫与决绝:“不,我是想让它……再也烧不垮。”
苏小棠看着师兄的侧脸,阳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可靠,但那双闭着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片比业火更深沉、更孤寂的火海。
她忽然觉得,仅仅是把账算清,对师兄来说,远远不够。
他背负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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