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寒风卷着一股焦糊味,钻入执法堂夜巡弟子赵四的鼻孔。
他猛地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抬头望向苏小棠寝院的方向,那里正映着一片不祥的橙红色光晕。
“又烧了?!”赵四揉着惺忪的睡眼,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苏家那位小姐的院子简直比炼丹房还容易走水。
他刚要摸出怀里的传讯符准备上报,一道微不可查的符光便从头顶的屋顶悄然落下,精准地贴在他的眉心。
赵四的身子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迷茫。
一道几乎贴着他耳廓的低语,如同鬼魅般响起:“风大,吹着了被子——记得吗?”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赵四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而后又散开,他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茫然地点了点头,嘴里嘟囔着:“哦……对,风大,吹着被子了……真他娘的邪门。”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转身,循着原定的巡逻路线,将身后的冲天火光彻底抛之脑后。
屋脊的阴影里,林玄缓缓收回手指,将最后一口冷饼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袖中的一枚玉简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上面清晰地映出一份密令的影像,正是他七日前用三张珍贵的“腐心符”叠加篡改而成的杰作。
“笔锋在‘杀’字收尾处的转折,我对着赤离他爹的手书临摹了三十七遍,墨痕沁入纸张的深浅,误差不超过一丝一毫……”他心中默念,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自得,“这字,恐怕比赤离他亲爹写的还要像他亲爹写的。”
他的目光越过瓦片,投向下方已然化作修罗场的庭院。
院中,两股截然不同的火焰正激烈地交锋。
一方是十数名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动作迅捷狠辣,为首的正是少主赤离的心腹,他们手中的兵刃闪着寒光,却处处避让着院子正中的那间卧房,显然是接到了“活捉令”。
而另一方,则是五尊由纯粹火焰构成的傀儡,它们没有五官,只有扭曲燃烧的轮廓,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栩的杀气与高温。
这些是炎老麾下最得力的“火傀”,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简单而粗暴——格杀勿留。
眼看双方因指令的根本性矛盾,从最初的对峙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搏杀,林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悄然激活了预先埋设在院墙四周角落的“影录符阵”。
刹那间,四道无形的波动交织成网,将整个战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笼罩其中。
从刀剑碰撞的火星,到火傀爆裂的碎片,再到每个人脸上狰狞或惊愕的表情,甚至连角落里一句压低了嗓门的私语,都将被分毫不差地记录下来。
“混账!少主有令,不得伤她分毫!你们想造反吗?”激进派的头领一刀劈开一具火傀的手臂,火星四溅,他对着另一方怒声咆哮。
回答他的是一柄裹挟着熔岩般剑气的长剑。
保守派的火傀统领,一个同样由火焰构成、但身形更为凝实的人影,发出冰冷而机械的笑声:“我们接到的,是来自炎老的灭口令。违令者——死!”
话音未落,火浪陡然翻滚!
两名分属不同阵营的外围执事在缠斗中,无意间撞入了彼此布下的临时阵法之中。
一个急冻,一个烈焰,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瞬间冲突,引发了一场剧烈的连锁爆燃。
轰——!
恐怖的爆炸掀飞了庭院中的石桌石凳,冲击波甚至将地表的青石板都尽数掀开。
藏于地底数尺之下的,一根根细如发丝、闪着红芒的“引火蛊线”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尽数引爆!
霎时间,整个庭院化作一片火海,无数道细小的火龙从地底窜出,将所有人的退路都封锁在内。
屋脊上,被热浪吹得衣衫猎猎作响的林玄眯起了眼睛,将最后一点饼屑弹入火光中。
“好家伙,真是我的好帮手,连我准备用来清场的备用陷阱都一并给引爆了。”这本是他为防止任何一方轻松得手后,留下的最后手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内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贴身侍女红绡满脸惊恐,竟抱着一盆满满的寒水冲了出来,她看见一具火傀正突破防线,燃烧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卧房的窗纸,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盆水泼了过去。
“小姐!”
刺啦——!
极寒之水与至阳的火傀相遇,瞬间爆发出大团的白色蒸汽。
那具不可一世的火傀竟在瞬间凝结成冰,随即寸寸崩裂,化作一地闪着寒霜的碎片。
而在其崩裂的核心处,一枚通体漆黑、表面刻满了繁复禁制符文的菱形晶石暴露出来,正不甘地闪烁着邪异的红光。
林玄的瞳孔骤然一缩。“魂烙!”
他瞬间明白了这两派人马背后真正的图谋。
活捉也好,格杀也罢,都只是表象。
他们最终的目的,竟是要在苏小棠的神魂深处种下这种歹毒的“魂烙”,让她彻底沦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炼成魂器,都逃不过被奴役的命运。
“还好……还好我把命令改了。”林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若是两方都接到活捉令,恐怕此刻早已得手,苏小棠的闺房已成了种下魂烙的祭坛。
正是因为他制造的内部火并,才让这个最恶毒的计划没能第一时间实施。
他不敢再有丝毫大意,暗中指尖掐诀,将一缕微不可查的心火,悄然注入到苏小棠枕头下那张他亲手绘制的护灵符中。
符箓微微一亮,随即隐去。
卧房内,原本因外界巨大动静而有些不安的苏小棠,呼吸再度变得平稳悠长,甚至还砸了咂嘴,仿佛在梦里正美滋滋地数着小鸡。
庭院里的混战,因为这场意外的剧烈爆炸和所有退路被断,变得更加血腥和惨烈。
最终,在付出惨重代价后,两方人马都意识到今夜再无成功的可能。
他们怒视着对方,却又不得不各自拖着同伴的尸体,从被炸开的院墙缺口狼狈撤退。
当最后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林玄才从屋脊上滑下,悄无声息地落在狼藉的院中。
他熟练地收起了四枚影录玉简,合成一枚主简,然后走到最后一处尚在燃烧的符纸前,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其熄灭。
火星湮灭,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现在,就看谁先怀疑谁了。”
他没有片刻停留,转身掠入黑暗。
一刻钟后,在宗门外围的黑市“鬼市”里,他将封存着影录玉简的特制药匣,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一张写着“三年陈黄芩账单,欠款三百二十七灵石”的封条,通过一个只有他和陆三炮才知道的暗格,交给了黑市药铺的夜间信鸽。
做完这一切,他袖中另一张空白的符纸上,血色字迹再次闪烁,缓缓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
【焚天篇】倒计时:三十五日——敌未动,我先乱其心。
夜色深沉,一只不起眼的灰色信鸽扑腾着翅膀,带着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药匣,飞越了半个鬼市,最终落在了“三炮药铺”的后窗。
一只粗糙的大手从窗内伸出,一把抓住信鸽,熟练地取下药匣,随手将其丢在了堆满杂物的货架一角,与成堆真正的药材账本混在了一起,等待着天明后的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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