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不言觉得自己跟灵安局的医疗部大概是杠上了。
睁眼，天花板惨白。空气里消毒水味儿浓得呛鼻子。手腕上那个银色盘龙烙印冰冰凉。得，又躺回来了。
这次不止脑袋像被驴踢过一样嗡嗡疼，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动一下都呲牙咧嘴。喉咙里一股子铁锈味，估计又没少吐血。
“操！温子！你他妈可算醒了！”雷烈那张大脸猛地凑到床边，眼睛通红，胡子拉碴，看着比他还像病人，“吓死老子了！你差点就他妈过去了知道不？！”
温不言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己还活着。
“别废话，喝水。”雷烈手忙脚乱地扶他起来，把吸管怼到他嘴边，动作依旧粗鲁，但小心了不少。
温水下肚，稍微舒服了点。记忆碎片慢慢拼凑起来——训练场，静心石，纷乱的情绪干扰，然后……然后就是那只猫带来的、如同海啸般的痛苦和疯狂，还有他最后那不管不顾的、顺着那丝恶意撞过去的本能反击……
“我……晕了多久？”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一天一夜！”雷烈语气后怕，“妈的，当时你七窍流血，样子忒吓人了！那帮穿白大褂的忙活了好半天才把你小命捞回来！说是精神力严重透支，还有点反噬的内伤。都怪那破猫！还有那个冰棍女！非得搞什么狗屁训练！”
正说着，病房门滑开，话题里的正主就到了。
凌霜还是那副死样子，手里拿着个新的数据板，进来先扫了一眼床头的仪器数据。
“生命体征稳定。精神力水平恢复至基准线35%。内脏轻微出血已控制。”她念完，才看向温不言，“没死，算你命大。”
“喂！你会不会说人话！”雷烈立马炸毛。
温无言拉了他一下，看向凌霜，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那只猫……怎么样了？还有，攻击我的……是什么？”
“样本库能量爆发源头已确认，就是那只英短猫的生物样本。其大脑内检测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具有精神放大和污染特性的未知能量残留。在你进行深度感知训练时，该残留能量被远程激活，试图将你作为跳板进行二次扩散和污染。”凌霜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的本能反击，阴差阳错摧毁了那个能量残留的核心，也中断了远程连接。”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至于攻击者，痕迹清理得很干净，没抓到。但手段风格，符合‘弱水’的低阶‘精神投送’特征。”
弱水！又是弱水！
温不言的心猛地一沉。对方的手段简直防不胜防，连一只猫的样本都能被做成武器！
“那……那猫……”温不言想起那只猫最后的呜咽。
“能量残留核心被毁后，已无污染性。猫本身生命力耗尽，死亡。”凌霜的回答冰冷而客观。
温不言沉默了，心里堵得难受。那些宠物，从一开始就是被利用、被消耗的牺牲品。
“鉴于你目前状态及已暴露的‘价值’，原定观察期缩短。”凌霜话锋一转，“你需要尽快掌握基本自保能力。训练继续。”
“还练？！”雷烈声音拔高八度，“你没看他都这熊样了？！再练一次直接送火葬场得了！”
“灵安局不养废物，更不累赘。”凌霜的眼神扫过温不言，“要么尽快变强，要么等着‘弱水’下次用更直接的手段。你们选。”
温不言攥紧了床单。他知道凌霜说得难听，但是事实。躲是没用的。他抬起头，眼神里虽然还有虚弱，却多了一丝坚定：“怎么练？”
“实践出真知。”凌霜放下数据板，“城区，‘阳光导盲犬训练中心’，半小时前发生导盲犬异常狂暴事件，袭击训导员，症状与南平街事件高度相似。任务等级：E+。目标：现场安抚控制，尝试追溯异常源头，采集样本。”
她又看向雷烈：“你，负责外围警戒和物理控制。再让目标伤人或逃脱，扣你积分。”
雷烈一听扣积分（虽然不知道有啥用），但更不爽的是又让温不言去冒险：“又来？能不能消停点？！”
“这次我会全程近距离监控，并佩戴新型精神屏障发生器。”凌霜指了指自己耳后一个不起眼的微型装置，“出现上次情况，能第一时间进行强制阻断。这是目前能提供的最大安全保障。”
温不言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上的酸痛，慢慢挪下床：“我去。”
“温子！”
“烈哥，”温不言看向雷烈，勉强笑了笑，“总不能一直躺着等死。而且，那些动物……它们不该被这样对待。”
他能共情到它们的痛苦。这份能力是诅咒，或许也能成为解开诅咒的钥匙。
雷烈看着他那惨白的脸和却异常坚定的眼神，骂骂咧咧地一跺脚：“行行行！去去去！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妈的，这次谁再敢暗算你，老子把他屎都打出来！”
半小时后，阳光导盲犬训练中心。
这里可比南平街那个宠物医院正规多了，场地宽敞，设施齐全。但此刻却一片狼藉，训练器材散落一地，地上还有零星的血迹和狗毛。
中心负责人是个中年女人，吓得脸色发白，看到灵安局的人来了，赶紧迎上来：“长官！你们可来了！太可怕了！‘阿瑞斯’一直是最温顺聪明的孩子，从来不会这样的！”
凌霜直接打断她：“目标在哪？伤亡情况？”
“在……在隔离犬舍！小张，就是它的训导员，胳膊被咬伤了，已经送医院了！我们用了最大剂量的镇静剂才勉强把它关进去！但它现在越来越狂躁，快要撞破门了！”
众人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一声声疯狂撞击金属门的巨响，以及那种完全不似犬类的、充满痛苦和暴戾的咆哮声。
雷烈立刻紧张起来，挡在温不言身前，掏出了加强版的镇静剂枪和能量束缚网。
凌霜递给温不言一个新的手环，样式和之前那个差不多，但看起来更精密一些：“加强型稳定器，加入了初步的主动过滤模块。我会在你身边三米内，随时准备干预。”
温不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戴上手环。一股更清凉柔和的感觉包裹住他的精神，让他因为之前创伤而有些敏感的精神稍稍安定。
他走向那扇被撞得砰砰作响的隔离犬舍门。透过小小的观察窗，能看到里面一只高大的金毛巡迴犬——阿瑞斯。
它已经完全没了金毛该有的温顺样子，眼睛赤红，口水横流，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着铁门，牙龇着，发出威胁的低吼，爪子和身上已经因为撞击而伤痕累累。
温不言的心揪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门后是比上次那只猫更加狂暴、更加痛苦的情绪风暴！
他集中精神，启动了【灵犀共感】，同时激活了手环的主动过滤。
嗡……
纷杂的狂怒和痛苦涌来，但大部分被手环过滤削弱，只剩下相对清晰的“信号”。
他努力运用训练中学到的那一点点技巧，尝试剥离表面的狂暴，去感知核心。
痛苦……恐惧……还有……一种冰冷的、命令式的……干扰？
和猫身上的很像，但更隐晦，更……难以捕捉？
他尝试着，像上次一样，将自己安抚、平和的意念传递过去。
“没事了……安静下来……没事了……”
有效果！
阿瑞斯疯狂撞击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困惑的呜咽。
旁边的负责人和雷烈都面露喜色。
凌霜紧紧盯着数据读数。
但就在这时！
温不言脸色猛地一变！
他感知到，那股隐藏在阿瑞斯痛苦深处的冰冷干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是一根针，猛地刺向阿瑞斯精神的更深处！
“不对！它被远程加强了！”温不言急喊！
“吼——！！！”
阿瑞斯眼中的茫然瞬间被更深的疯狂取代！它猛地人立起来，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生理结构的力量，轰然撞向铁门！
哐当！！！
金属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竟然被撞得凸出来一大块！
“我操！”雷烈骂了一声，抬起镇静剂枪就要射。
“别！它心脏负荷快到极限了！强效镇静会杀了它！”温不言急忙阻止，额头冷汗直冒。他能感觉到阿瑞斯的生命体征在疯狂燃烧！
那冰冷的干扰源，根本不在乎这狗的死活！只想把它最后一点价值榨干，要么彻底摧毁温不言的精神，要么逼他们杀了这只狗！
“妈的！”雷烈急得跳脚，又不能开枪。
凌霜眼神一冷，手指按向耳后的屏障发生器，准备强行阻断温不言的共感连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温不言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他非但没有切断共感，反而猛地向前一步，几乎将额头贴在了冰冷的铁门上！同时，他完全放开了手环的过滤限制！
“温不言！你干什么！”凌霜厉声喝道。
轰——！！！
比之前训练时强烈数倍的痛苦风暴瞬间冲入温不言的脑海！
他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他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扛住了这波冲击！
他不再试图去安抚那无边无际的痛苦，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力，像一根尖锐的探针，顺着那股加强后的冰冷干扰，狠狠地追溯回去！
他在找！找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冰冷的“操纵者”的意念核心！
就像在训练场最后那一刻做的一样！但这一次，他更主动，更专注！
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它！掐断它！
找到了！
在一片疯狂的猩红和冰冷的恶意中，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一丝截然不同的、充满残忍和戏谑的“杂质”！
比训练场那次更清晰！
它就在那里！躲在阿瑞斯痛苦的背后！
“滚出去！”温不言在内心发出一声咆哮，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混合着对阿瑞斯的同情和对幕后黑手的愤怒，化作一柄无形的重锤，沿着那条精神链接，狠狠地砸了过去！
没有训练场那次同归于尽般的猛烈，这一次，更加凝聚，更加精准！
砰！！！
脑海里仿佛响起一声闷响。
“呜……”
隔离犬舍内，狂暴的阿瑞斯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昏厥过去。眼中的赤红迅速褪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
距离训练中心两条街外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厢式货车里。
一个戴着神经接入装置的男人猛地惨叫一声，一把扯掉头上的装置，鼻血喷涌而出！
他面前的仪器屏幕雪花一片，冒着黑烟。
“又……又是他？！精准反制？！这怎么可能？！”他捂着刺痛的脑袋，满脸惊骇和不可思议，“妈的！这饵不能用了！快走！”
货车引擎发动，迅速混入车流消失。
训练中心隔离犬舍外。
温不言脱力地顺着铁门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眼前阵阵发黑，但好歹没晕过去。
成功了……他好像……真的做到了？
雷烈赶紧冲过来扶住他：“温子！没事吧？啥情况？”
凌霜快步上前，先是看了一眼犬舍内昏厥但呼吸平稳的阿瑞斯，又蹲下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虚脱的温不言，快速检测他的状况。
“精神力消耗巨大，但控制在了安全阈值内。没有遭受严重反噬。”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你刚才做了什么？”
温不言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它……它背后有人……用某种东西……放大狗的愤怒……我……我找到那东西……把它……掐断了……”
凌霜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精准定位并中断远程精神投送？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共感安抚了！这几乎是……精神层面的逆向干涉和精准打击！
这种精度和控制力，是一个刚觉醒、且重伤未愈的人能做到的？
她猛地想起训练场上，温不言感知到静心石上那丝“古老痕迹”的异常。
还有他昏迷前那凌厉的反击。
一次是巧合，两次……
凌霜看着几乎虚脱、却眼神清亮的温不言，第一次对这个“心软圣母”的评价，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这家伙的能力……恐怕比所有人预估的，都要诡异和强大得多！
而这时，中心的负责人战战兢兢地过来：“长……长官，阿瑞斯它……”
“异常已解除。生命体征稳定，需要静养。”凌霜站起身，恢复冷峻，“采集它的血液和毛发样本，重点检测大脑皮层区域。另外，它最近接触过的所有物品、食物，全部封存送检。”
“是是是！”负责人连忙答应。
雷烈搀起温不言，嘟囔着：“总算完事了……吓死老子了……”
温不言却看着犬舍里昏迷的阿瑞斯，轻轻松了口气。
虽然过程惊险，但至少……救下来了。
而且，他似乎摸到了一点控制那种能力的门道。
只是，那股冰冷的恶意……“弱水”……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次只是导盲犬，下一次呢？
他隐隐觉得，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
而他自己，似乎正不知不觉地，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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