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的夜色像浸了椰奶的丝绸,温柔地漫过酒店落地窗。苏暖坐在沙发边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的风铃花刺绣,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心跳比窗外的蝉鸣还要纷乱。
总统套房的空间大得惊人,水晶吊灯的光芒透过磨砂玻璃洒下来,在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陆霆的行李箱敞开着,露出叠得整齐的衬衫,袖口的珍珠袖扣在阴影里泛着微光——那是她上周帮他整理文件时,不小心碰掉的,当时他弯腰捡起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说“等去了清迈,让你看看真正的珍珠”。
浴室门打开的瞬间,水汽裹挟着雪松沐浴露的香气涌出来。陆霆穿着浴袍,发梢滴着水,领口敞开的弧度恰好露出锁骨,平日里冷硬的线条被水汽氤氲得柔和了许多。他看到苏暖时,脚步顿了顿,耳根泛起可疑的红。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声音还带着刚沐浴后的沙哑,“项目组刚发来了最新报告,仓库积水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苏暖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有道浅淡的疤痕,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她想起在飞机上的噩梦,他喊着“别抢……那是妈妈的”,心脏突然像被椰壳纤维缠住,涩得发疼。
“陆总,”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手背上的伤……”
“老伤了。”陆霆低头看了眼,拿起茶几上的吹风机,“三年前在工地上被钢筋划的,不碍事。”
吹风机的嗡鸣声突然填满了客厅。苏暖看着他笨拙地拨弄着湿发,浴袍的腰带松了半截也没察觉,突然想起电台里那个总说“自己生活能力为零”的听众。当时她还笑着说“那得找个会照顾人的伴侣”,那个匿名听众沉默了几秒,说“我在等一个会愿意为我吹头发的人”。
吹风机突然停了。陆霆拿着它,眼神有些无措地看着苏暖:“好像……卡住了。”
苏暖忍不住笑出声,接过吹风机检查时,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他的发梢,温热的触感像触电般传开。她低着头,假装专心修理,声音却带着笑意:“是进了头发丝,陆总下次吹头发记得先梳开。”
男人“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灯光下,她右眼角那颗被遮瑕膏遮住的泪痣若隐隐现,像落在白纸上的一滴墨,让他想起三年前电台里,她说“想在眼角点颗泪痣,却怕别人说我装成熟”,当时那个匿名听众说“真正的成熟,是敢在喜欢的人面前幼稚”。
吹风机修好时,苏暖的指尖已经沾了几根他的头发。她慌忙擦掉,却被陆霆抓住了手腕——这次的力道很轻,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器。
“还疼吗?”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红痕,那里的淤青比下午更深了些,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朵倔强的花。
苏暖的呼吸漏了一拍。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男人的气息里混着雪松和水汽的味道,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蜷缩在电台直播间,正是这个味道的风衣披在了她肩上,带着张纸条:“别着凉,你的声音比天气预报更重要。”
“不疼了。”她轻轻抽回手,指尖却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陆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工地。”
转身要走时,手腕却被再次拉住。这次陆霆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将她拽得一个踉跄,跌坐在他身侧的沙发上。水晶灯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苏暖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以及那深处藏着的、无法掩饰的疲惫。
“我睡不着。”男人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飞机上的噩梦……好像又要来了。”
苏暖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周扬说过,陆霆的失眠症在阴雨天会加重,而清迈今晚的空气湿度,恰好和三年前他被送进疗养院的那天一模一样。当时陈妈偷偷告诉她:“先生那晚抱着台收音机,听了整夜你的节目。”
“那……我给你念会儿项目报告?”苏暖的声音带着试探,指尖已经摸到了茶几上的文件夹。她记得自己做电台主播时,有听众说“你的声音念什么都像摇篮曲”。
陆霆却摇摇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你能……唱歌吗?”
苏暖的瞳孔骤然收缩。唱歌?像在电台里那样,唱那些带着哽咽和温柔的歌?她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在飞机上暴露身份后,他还要听她唱歌,是在确认什么,还是……
“就唱那首《月光糖》,”男人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在电台里唱过的,说‘像清迈的月光一样甜’。”
那是她三年前夺冠后,第一次回到电台唱的歌。当时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跑调跑到导播在耳机里叹气,却有个匿名听众送了999朵虚拟玫瑰,说“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跑调”。
苏暖的指尖在沙发垫上划出浅痕,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像浸了蜜的椰汁,缓缓流淌出来:“月光在掌心融化,变成一颗糖……”
唱到副歌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茶几。陆霆的手机屏幕亮着,大概是收到了消息,锁屏壁纸却让她的歌声骤然卡住——那是张电台直播间的照片,主播椅空着,调音台上放着罐没喝完的椰汁,正是她三年前用过的那间。
陆霆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停顿,慌忙去按手机,却不小心碰到了播放键。下一秒,熟悉的旋律从扬声器里涌出来,混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家好,我是甜风……今天想聊聊‘被误解的勇气’……”
是她的电台节目录音。
苏暖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看着陆霆慌乱地按灭屏幕,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看着他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手机里……”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指着那部黑屏的手机,“是不是有……”
“对不起。”陆霆的声音比蚊子还轻,双手插进头发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是故意要录的……只是失眠的时候,听着你的声音才能睡着……”
苏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陆霆愣了愣,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在她掌心。冰凉的金属外壳下,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呼吸彻底停滞。
音乐文件夹里,有个命名为“甜风”的加密文件。点开后,密密麻麻的录音列表铺了满屏,从三年前她第一次直播的《初遇晚风》,到昨晚被唐小柔打断的《藏在日常里的糖》,一期不落,甚至连她试音时哼的小调都被单独建了文件夹。
最新的一条录音,是今天下午在飞机上。背景里有轻微的气流声,她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温柔:“别怕,我在这里……”
下面的播放次数显示:37次。
苏暖的指尖抚过屏幕,冰凉的玻璃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原来那些深夜里的“助眠录音”,那些他假装不经意提起的“听过类似的歌”,都是他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这个总是板着脸的男人,竟然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收藏着她所有的声音。
“这个文件夹……”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加密密码是什么?”
陆霆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你的生日。”
苏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染了“甜风”两个字。她想起三年前直播时,自己随口提过一句“生日在雨季”,当时那个匿名听众说“那我就在雨季里等你”。原来他真的等了,等了整整三年,从雨季到雨季。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混着哭腔,像被雨水打湿的风铃,“为什么要假装……”
“怕你觉得我变态。”陆霆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怕你知道我一直在偷偷听你的节目,会躲着我……怕你知道我从三年前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苏暖懂了。
她想起录音笔里那个低沉的男声,想起误拨电话时他说的“我等你”,想起飞机上他攥着她手腕喊的“甜风”,所有的碎片终于拼凑成完整的拼图——原来这场暗恋,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陆霆伸手想帮她擦眼泪,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苏暖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像只找到了归宿的猫。雪松的香气混着她的泪水,在寂静的夜里发酵成最动人的甜。
“傻瓜。”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的笑意,“我也……等了你很久啊。”
陆霆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用尽全力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真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说‘我相信你’的时候。”苏暖的指尖划过他后背的浴袍系带,“从你把我掉的发圈藏起来的时候,从你假装要助眠录音其实在听我哼歌的时候……”
她细数着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像数着散落在时光里的糖。陆霆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椰奶的甜,带着泪水的咸,带着三年来未曾说出口的思念,像清迈的雨,来得汹涌又温柔。苏暖闭上眼睛,感受着他颤抖的睫毛,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感受着那些藏在录音里的爱意,终于在此刻,有了最真实的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陆霆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其实……那间电台直播间,是我让人一直保留着的。”
苏暖愣住了。
“你离开后,”他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泪痣,声音温柔得像月光,“我每天都去坐一会儿,想象你坐在那里的样子。”
这句话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苏暖看着他眼底的星光,突然想起自己行李箱里的电台工作证。也许明天,她可以戴着它,和他一起去看看那间承载了太多回忆的直播间。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明亮,透过落地窗,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陆霆的手机还躺在沙发上,屏幕亮着,停留在那首没唱完的《月光糖》,播放进度条缓缓移动,像在丈量着这场迟到了三年的爱恋。
“再唱一遍吧。”陆霆的声音埋在她的发间,带着满足的喟叹,“唱到月光把我们都变成糖。”
苏暖笑着点头,歌声再次响起时,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这一次,没有伪装,没有隐瞒,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清迈的月光里,把所有的等待和思念,都酿成了最甜的糖。
手机屏幕暗下去之前,最新的录音正在悄然生成。背景里有蝉鸣,有月光流淌的声音,有她温柔的歌声,还有他抑制不住的笑意,交织成一首关于双向暗恋的情歌,在寂静的夜里,温柔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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