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把玉璧往怀里一塞,外头风一吹,布角扑棱作响。他没动,纳兰清婉也没动。两人站在断崖边,像两尊刚从泥里刨出来的石像。
“别信她。”那声音还在耳朵里打转,像根锈铁丝来回刮。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不是怀疑,是确认——她正低头整理扇柄上的机关,手指稳得不像话。海棠花在夜风里轻轻晃,没断,也没掉。
“走不走?”她问,声音平得像井水。
“走。”他说,“但得换个走法。”
半小时后,慕容府西角门,两个运炭的杂役推着板车晃晃悠悠进了后巷。车底夹层里,蜷着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白的是林骁那件洗得发灰的青衫,黑的是纳兰清婉的夜行衣。她贴在他背上,鼻尖几乎蹭到他后颈的龙纹。
“你心跳比刚才快了三成。”她贴着他耳朵说。
“你呼吸比平时浅了两寸。”他回。
两人没再说话。
车停了。上面传来粗嗓子喊:“查!少主下令,全府闭门,一只耗子都不准放出去!”
脚步声密密麻麻围上来。林骁摸了摸腰间——战术手电筒只剩半截壳子,电池早被拆走做了干扰器。他把那块X-302铜牌含在舌下,凉得发麻。
头顶木板一掀,火把光刺下来。
“炭?哪来的?”
“东街老刘家送的,今早刚到。”
“打开看看!”
杂役哆嗦着掀开炭堆。火星子噼啪掉进夹层缝里,林骁眼皮都没眨。纳兰清婉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三个字:别动。
他回写一个:赌。
火把移开,车板重新盖上。脚步声远去。
林骁吐出铜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爹真该把这府里老鼠都炖了,省得咱们还得装。”
“你要是再拿我爹打趣,下次我就让你从粪车底下钻。”
“那我宁可被抓住。”
夹层一震,车又动了。两人顺着暗道爬出,贴着回廊墙根往前蹭。议事厅在东南角,屋顶蹲着三具铁皮傀儡,眼窝里蓝光扫来扫去,像活物在嗅。
“龙纹感应阵。”林骁低声道,“三十步内,带气的都得响铃。”
“你有干扰器。”她递过一团缠着铜丝的破布,“按你说的,用铜牌共振原理做的,能撑三分钟。”
“三分钟够了。”他把破布贴在横梁接缝处,轻轻一拍。
嗡——
头顶瓦片微微震,一只傀儡脑袋歪了歪,蓝光闪了两下,熄了。另外两个还在扫,但频率乱了半拍。
林骁踩上墙角排水槽,老狱卒教的“地行步”贴着墙皮滑上去。他像只壁虎,手指抠进砖缝,脚尖点着雕花边沿,一寸寸挪到通风口。
纳兰清婉在下面仰头看着,扇子藏在袖里,银针上淬了麻痹药。只要有人靠近,她能在半息内让对方膝盖发软。
林骁撬开通风口铁栅,翻身落进横梁夹层。灰尘扑簌簌往下掉,他屏住呼吸,从怀里摸出半截耳机——是拿手电筒喇叭和铜线搓的,勉强能录音。
议事厅里,灯影晃动。
慕容霸坐在主位,金袍绣着九个骷髅头,腰上挂的九个真骷髅叮当撞。他正拿小刀在手臂上划——一道新口子,血顺着往下滴。
“玉璧动了。”他说,声音像砂纸磨骨头,“它在找主人。”
对面坐着个血轿,十二具骷髅抬着,轿顶倒悬十字架。轿帘一动,传出机械般的声音:“不是找主人。是主人在动摇。心乱,则气乱。气乱,则脉动。”
“谁在动摇?”慕容霸抬头。
“他身边的人。”血轿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漆黑,“信,是最毒的蛊。不信,才是活路。”
林骁在梁上听得清楚,手指一紧,耳机线差点绷断。
下面,纳兰清婉的扇子轻轻一颤。
“血祭坛何时启动?”慕容霸问。
“三日后子时。”血轿道,“星轨归位,地髓沸腾。你只需将三千‘子单元’埋入玄音寺地脉节点,玉璧一震,他们便尽数苏醒,化为不灭傀军。”
“玉璧若被毁?”
“毁不了。它是活的,认主。只要他还在,玉璧就在。除非——他先杀了身边人。”
林骁猛地一震。
轿中声音继续:“记住,归零仪式不可中断。若中途气断,龙脉反噬,你慕容家满门,皆成枯骨。”
“我明白。”慕容霸狞笑,“那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最信的人,跪着给我端洗脚水。”
林骁咬牙,舌尖抵住铜牌,冷意直冲脑门。他悄悄把干扰器往梁柱深处塞了塞,又摸出滑轮组,扣在横梁铁环上——这是退路。
议事厅内,血轿忽然一颤。
“等等。”机械音顿住,“玉璧波动有异。不是方向偏移……是频率被模拟了。”
慕容霸霍然起身:“有人在伪造信号?”
“不止。”血轿缓缓转动,“还有人在听。”
林骁瞳孔一缩。
“封锁全府!”慕容霸暴喝,“所有暗道、通风口、地窖,给我翻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外面立刻响起铜锣声,一队队私兵持刀冲出。屋顶傀儡全部转向,蓝光扫向四面八方。
林骁迅速拆下耳机,塞进袖袋。他抓住滑轮绳,脚尖一点,整个人顺着绳索无声滑下,落地如猫。
纳兰清婉已在墙角等他,手里攥着半截麻绳。
“听到了?”她问。
“全录了。”他拍拍袖子,“‘归零仪式’,三日后子时,玄音寺地脉节点。三千子单元,就是那三千‘阵亡’将士。”
“他要你杀我。”她看着他。
“我没信。”他说。
“可你含着铜牌,舌尖都发紫了。”
林骁没答,只把滑轮组卡进墙缝,麻绳另一头甩向对面屋檐。
“走不走?”她问。
“走。”他拉她上绳,“但这次,你得跟我抢着活。”
两人刚荡过一半,身后轰然炸响——议事厅屋顶被掀开一角,一具傀儡跃上高墙,蓝光直扫而来。
“左边!”林骁低喝,一脚踢断支撑柱。
屋檐塌下半边,瓦片砸下,挡住追兵视线。两人落地翻滚,滚进运尸车底夹层。
车外,脚步声如潮水涌来。
纳兰清婉忽然伸手,按住他胸口。
“你刚才在梁上,心跳停了半拍。”她说。
“你扇子银针,少了一枚。”他回。
车外,有人踹了车板一脚。
“空的!”
“查下一辆!”
车轮缓缓转动,驶向府外。
林骁靠在尸堆上,掏出那半截耳机,蓝光微闪,录音还在。
纳兰清婉从鬓边取下海棠花,花蕊里藏着一枚微型铜片,轻轻一碰,发出极细的“滴”声。
林骁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这花,还能发电?”
“不能。”她把铜片塞进他手心,“但能引爆你做的那个干扰器。只要你敢再一个人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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