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一脚踏进山洞，脚底碾碎了几片枯藤。他没回头，只把扫帚往肩上一扛，纳兰清婉伏在他背上，呼吸轻得像纸片飘在风里。洞口那块刻着残龙纹的石壁被他蹭过，留下一道暗红血痕，像是谁用指头蘸了酒，在青石上写了个未完的“誓”字。
他单膝跪地，把纳兰清婉轻轻放在一块泛着寒气的石台上。她脸色青白，指尖冰凉，唇边还挂着一丝血沫。林骁咬破手指，将血抹在扫帚断裂处。竹心微微一震，内壁浮出八个金光小字——“九转归元，气走龙脊”。字迹一现，整根扫帚竟轻轻颤动起来，仿佛里面藏着个活物，正想挣脱牢笼。
“老东西，你藏得可真深。”林骁低声说，嗓音沙得像磨刀石刮过铁皮。
他撕下袖口布条，把扫帚绑在石台边沿，竹节对准纳兰清婉心口方向。刚做完这动作，指尖忽然一麻，像是有根针顺着经脉扎进了脑子。他晃了晃头，眼前竟浮现出老狱卒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就站在雾里，手里还攥着那把三节链刃扫帚。
“死是活的开始，痛是强的门槛。”幻影咧嘴一笑，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你师父没教过你？真功夫，都是拿命喂出来的。”
林骁猛地闭眼，再睁时，幻影已散。可那句话却像钉子，牢牢楔进他脑子里。他盘膝坐下，将扫帚横放膝上，逐字默诵竹心经文。越看越觉古怪——这《九转玄功》下半部，竟不讲招式，专论“情”与“痛”如何化为内劲。比如“第七转·玄龙归脉”，开篇第一句竟是：“心碎者易通，恨极者速成。”
他冷笑一声：“感情还能当柴烧？”
话音未落，后背龙纹突然发烫，像是有人拿烙铁贴了上去。他闷哼一声，脊椎窜起一股剧痛，真气在经脉里乱冲，像一群没头苍蝇撞墙。他强忍着没动，额头冷汗滚落，滴在扫帚上，竟被竹节吸了进去，整根扫帚泛起微光。
“行吧。”他咬牙，“那就拿你当药引。”
他闭目凝神，脑中闪过老狱卒最后一跃——那件破袍子在火光中飘落，像片烧焦的叶子。他没哭，可胸口却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就在这悲愤翻涌的瞬间，体内真气竟顺着龙纹缓缓游走，一路冲向脊椎深处，卡在第七节的位置。
“卡住了？”林骁皱眉。
他想起幻影那句“痛是强的门槛”，忽然伸手，一掌拍向自己胸口。闷响炸开，他咳出一口血，可那口血喷在扫帚上，竹心经文竟又亮了几分。紧接着，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与龙纹共鸣，真气如螺旋般层层推进，终于撞开了那道关窍。
“轰——”
一股气浪自他体内炸开，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纳兰清婉被气流掀得往后滑了半尺，林骁睁眼，瞳孔泛起淡金，呼吸平稳如深潭。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金光在指尖盘旋，凝而不散。
“第七转……成了。”
他低头看膝上扫帚，竹节已裂开三道细缝，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经文的重量。他伸手轻抚，忽觉掌心一热，那八个心诀竟自动浮空，悬在他面前，缓缓旋转。
“九转归元，气走龙脊……”他低声念道，“原来不是让你顺着龙纹走，是让你把龙纹，炼成自己的路。”
他盘坐不动，开始运转第七转心法。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吐山河。洞外风停云滞，洞内却隐隐有雷音滚动。每一声，都与他心跳同步。他体内真气如江河奔涌，龙纹金光大盛，竟在背后投出一道虚影——淡金色的现代军徽，在昏暗山洞中静静悬浮，三息后才缓缓消散。
纳兰清婉睫毛轻颤，缓缓睁眼。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林骁的衣角。那一瞬，她指尖像是碰到了一座山，沉得让她几乎抬不起手。
“你……”她声音微弱，“不再是骁子了。”
林骁没回应。他正将扫帚插入洞心一道石缝，以血浸润竹节。经文光芒顺着裂缝渗入地底，片刻后，一丝微弱地气从石缝中涌出，如游蛇般缠上他脚踝。他深吸一口气，按幻影所授逆呼吸法，将地气引向龙纹，真气如螺旋劲般层层推进。
第七转最后一关，名为“断脉引息”。山洞地处断脉，本无灵气可借，可他偏要从死地里榨出一线生机。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正中扫帚根部。整根竹节“嗡”地一震，竟发出龙吟般的长鸣。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林骁双目紧闭，气息暴涨。他体内真气已如洪流，龙纹金光贯穿脊椎，直冲天灵。就在关窍将破未破之际，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你师父说，你要走的路，比死更痛。”
是纳兰清婉的声音。
可她明明闭着眼，唇未动。
林骁心头一震，真气骤然紊乱。就在这刹那，他背后军徽虚影再次浮现，比先前更清晰，轮廓分明，连徽章上的齿轮纹路都清晰可见。那虚影缓缓抬手，做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敬礼。
他猛地睁眼，体内轰然一震，第七转终成。一股无形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洞壁龟裂，钟乳石尽数震断，水珠如雨落下。每一滴水珠中，都映出他后背龙纹的虚影，九个光点连成一线，竟隐隐拼出半幅星图轮廓。
纳兰清婉被气浪掀得撞上石壁，嘴角又溢出血丝。她抬手抹去，指尖颤抖地指向林骁背后：“你……你的纹……动了。”
林骁低头看扫帚，竹节已彻底碎裂，经文化作光点，缓缓融入他掌心。他缓缓站起，气息如渊，脚步一动，地面竟裂开细纹。
他走到纳兰清婉面前，蹲下身，将她轻轻扶正。
“痛是强的门槛。”他低声说，“那我早就跨过去了。”
纳兰清婉望着他，眼神复杂，像是看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她忽然伸手，指尖触他胸口，轻声问：“那你现在……是谁？”
林骁没答。
他只是抬手，将那截空了的扫帚，轻轻插在她身旁的石缝里。扫帚断口朝天，像根未燃尽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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