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河的水,最近总泛着层淡绿。
不是魔界的混沌绿,也不是人界的草木绿,是生息木根在河底织网时,漏出的“界隙光”——这种光能渗过界壁,像细雨般落在三界的边角处。此刻,神界的西荒崖壁上,就挂着几缕这样的光。
崖下是律严的神纹狱。
亿万道神纹在崖壁上流转,每道纹路都刻着“天规不可逾”的烙印,连风都得顺着纹路走,否则就会被绞成光屑。狱底镇压着当年反抗神规的“破律者”残魂,这些残魂被神纹锁了万载,早已只剩灰白影子,连嘶吼都发不出。
但今天,有片残魂的指尖,沾了点界隙光。
那点绿落在灰白指尖上,竟像春芽顶破冻土——残魂的影子微微晃了晃,嘴角似乎牵出半道极淡的弧度。紧接着,崖壁上的神纹突然“嗡”地炸响,纹路上的金光泛起涟漪,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下。
律严的执法杵正悬在狱顶。
他看着那缕绿光在神纹间游走,银白的神袍无风自动,袍角的“定界纹”几乎要绷裂:“生息木的根,竟敢伸到神界来?”执法杵顿在崖顶,神纹狱的金光骤然暴涨,将那缕绿光碾成碎末,“魔界的混沌生了‘眼睛’,神界的规矩就该更紧,否则三界的纲常都要乱。”
身后的持律神低声道:“律严大人,方才狱底的残魂……似有活意。”
“活意?”律严冷笑,执法杵上的神纹扫过狱底,那些灰白影子瞬间被压得更扁,“破律者的活意,就是对天规的亵渎。去,把界河西岸的生息根全斩了,别让那‘绿东西’脏了神界的土。”
持律神领命刚要走,却被道灰影拦住。
魔渊的噬道镰斜扛在肩上,镰刃的混沌气扫过崖壁,神纹竟像遇了冰的水,凝住半息:“你们神界的规矩,比骨煞的蚀骨雾还霸道——连残魂喘口气都要管?”
石昊落在神纹狱边缘,斩界剑点向崖壁。
剑身上的界纹与神纹碰撞,没激起杀伐,反而让那些紧绷的神纹松了松,崖壁的石缝里,竟钻出几株带着金纹的小草——草叶半金半绿,金的是神纹的印记,绿的是生息的根。“这草在神纹里扎根,没碍着谁吧?”他看着律严,“你怕的不是生息,是规矩里长出‘意外’。”
律严的执法杵指向石昊:“界域有别,生息属人界草木气,魔界混沌引了它已是乱象,神界若再容它,天规的根基都会腐坏。”他挥手,执法杵化作道银链,缠向那些金绿小草,“今日便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不可动摇的秩序。”
银链刚触到草叶,突然“嘶”地冒起白烟。
草叶上的绿纹与银链的神纹相触,竟在银链上蚀出细小的孔洞——不是魔气的腐蚀,而是生息在“分解”过密的神纹,像雨水冲刷过厚的尘埃。“不可能!”律严皱眉,他的执法杵由万载神纹凝结而成,从未被外物伤过。
此时,界河西岸传来动静。
老尘拄着木杖站在河边,看着生息木根往神界延伸的部分——那些根须没直接扎进神界,而是在界壁的缝隙里盘绕,根须上的绿纹与神界渗出的神纹交织,竟织出半道“活界纹”。阿禾伸手碰了碰,活界纹竟微微收缩,像有了触觉。
“律严大人,”老尘扬声,声音穿过界河,落在西荒崖,“你看那根须,没破界,没乱规,只是在界壁上搭了个‘桥’。桥这边是死规矩,桥那边若能长草,不是挺好?”
律严没理会老尘,执法杵猛地砸向石昊。
神纹狱的亿万道神纹同时亮起,组成张密不透风的金网,要将石昊与魔渊困在网中。“在神界,就得守神界的规矩!”他的声音带着神纹的震颤,“你们带进来的生息,会让神纹生苔,让天规生锈!”
“生苔不好吗?”魔渊的噬道镰突然插入神纹网,镰身的混沌气与网中的神纹纠缠,竟催生出层“灰绿苔衣”——苔衣覆盖的神纹,不再是冰冷的金色,而是泛着柔和的光泽,网眼也大了些,能漏过风了。“你这网太密,连风都喘不过气,跟死了有何区别?”
石昊的斩界剑同时斩出。
剑光没破网,而是顺着网眼钻了出去,落在神纹狱外的“定界碑”上。碑上刻着“界域分明,违者天诛”八个神字,剑光扫过,“诛”字的最后一笔竟被绿纹覆盖,化作个带着芽尖的“生”字。
几乎同时,狱底的残魂们有了异动。
那些灰白影子顺着神纹网的缝隙往上飘,每触到一点苔衣,影子就多一分淡色。有个残魂飘到金绿小草旁,草叶轻轻蹭了蹭它的影子,影子竟发出极轻的叹息——那是万年来的第一声动静。
“够了!”律严怒喝,执法杵爆发出刺目的金光,要将所有生息痕迹彻底抹去。
就在这时,西荒崖的另一侧传来脚步声。
几位老神拄着玉杖走来,他们的神袍上布满磨损的神纹,显然是经历过旧神界变革的长者。为首的“松山神”看着崖壁上的金绿小草,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律严,你忘了万年前,神纹是为护生灵而设,不是为锁死生灵?”
“松山,你也想破规?”律严看向他。
“不是破规,是让规活起来。”松山神指向狱底的残魂,“这些破律者,当年不过是想让神田种点人界的谷,你就把他们锁到现在。你看,生息没让他们作乱,只是让他们像个‘活魂’了。”
石昊的斩界剑突然收起。
他走到定界碑旁,指尖抚过那个被绿纹改了的“生”字:“神界的规矩,就像这石碑,太硬了容易裂。生息不是来拆碑的,是让碑缝里长点东西,让它站得更稳。”
魔渊的噬道镰也离开了神纹网。
镰刃上沾了点神纹苔衣,他甩了甩镰,苔衣落在地上,竟长出朵灰绿色的小花——花瓣是混沌气,花芯是神纹光。“你看,混沌和神纹都能长在一起,你的规矩还差这点生息?”
律严看着那朵花,又看看狱底渐渐有了轮廓的残魂,执法杵上的金光慢慢暗了。
他从未想过,神纹生苔不是腐坏,神规里长出“意外”,也不是崩塌。就像魔界的混沌有了生息,反而更有力量,神界的规矩若带点活气,或许……
“今日暂且作罢。”律严收回执法杵,神纹狱的金光淡了些,不再死死压制那些残魂,“但这生息若敢乱了神界的根本,我必亲手斩根。”
松山神等老神相视一笑,松山神弯腰摘下那朵灰绿小花,别在神袍上:“这花,我替你养着,让你看看它能长多大。”
石昊与魔渊离开西荒崖时,界河的生息根须正往神纹狱的方向又延伸了寸许。根须上的绿纹与神纹交织,在崖壁上画出道蜿蜒的线,像条正在苏醒的蛇。
老尘在河边敲了敲木杖,阿石捡起块沾了界隙光的石头,扔进河里。石头没沉,反而顺着根须的网,慢慢漂向河中央,石头上竟也长出点绿芽。
“三界的风,总算有点活气了。”老尘笑道,“就是不知道,有些藏得深的老东西,会不会被这风吹醒。”
他说的“老东西”,不止是神界的旧规,也不止是魔界的残骨。
远在三界之外的“无界渊”,有块沉寂了亿万年的黑玉,玉上的裂纹里,正渗出与界隙光相似的绿……
平衡的风,吹得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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