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红意尚未从屋檐褪去,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宴席的酒酣与喜庆。
天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着四合院。
秦淮茹已经醒了。
她悄悄起身,怕惊扰了身边熟睡的丈夫。
昨夜的一切,如梦似幻。那辆威风的吉普车,院里人艳羡的目光,还有那崭新锃亮的“三转一响”,让她这个乡下姑娘,一夜之间成了全院里最风光的媳妇。
心里被一种滚烫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她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她要当一个好妻子,好儿媳。
带着这份朴素的期盼,秦淮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一股清晨的凉意扑面而来,也让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门外,一道身影正倚着墙根,双臂抱在胸前,像一尊早就等候在此的石像。
是贾张氏。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新婆婆该有的喜气,一双三角眼在晨光熹微中闪着冷光,直勾勾地钉在秦淮茹身上。
“哟,醒了?”
贾张氏的声音不咸不淡,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陈年腌菜的酸味。
“起这么早,是想明白了?”
秦淮茹的心猛地一沉,那点刚升起的幸福感被这冰冷的语调浇得半凉。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低声喊了一句:“妈……”
“别叫我妈。”
贾张氏打断了她,站直了身子,一步步逼近,那股压迫感让秦淮-茹忍不住想后退。
“既然进了我贾家的门,就是我贾家的人。咱们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规矩不能乱。”
她抬起下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院子角落里那几口半空的大水缸。
“看见那几口缸了?天黑之前,给它挑满了。别以为嫁了人就能享清福,我们贾家不养闲人。”
秦淮茹的脸颊瞬间涨红,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几口缸,她昨天见过,挑满至少要跑十几趟,是院里最累的活儿。
贾张氏似乎很满意她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嘴角的刻薄笑意更深了。
“还有。”
她话锋一转,眼睛里迸射出贪婪的光。
“我听东旭说,你现在也是轧钢厂的工人了?一个月有工资拿?”
“从这个月起,工资一分不少,全交到我这儿来。我替你们‘保管’着。”
贾张氏把“保管”两个字咬得极重。
“你们年轻人,花钱没数,大手大脚。我这是为你们好,帮你们攒着,以后有大用。”
这就是赤裸裸的下马威。
立规矩,收钱袋子,要把她秦淮茹从里到外拿捏得死死的。
秦淮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答应?那她在这个家就彻底成了任人拿捏的牛马,连自己挣的钱都摸不着。
不答应?新婚第二天就跟婆婆顶牛,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她站在那里,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羔羊,进退两难,眼圈都红了。
院子里,早起的邻居已经有人探头探脑,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吱呀——”
身后的房门开了。
江平安打着哈欠,只穿着一件单衣,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似乎还没睡醒,眼神惺忪,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场景。
目光在贾张氏咄咄逼人的脸上停了一瞬,又落在了自己妻子那张涨红、委屈的脸上。
他什么都明白了。
但他没有暴怒,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他看都没再看贾张氏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了不远处正尴尬搓着手,一脸为难的贾东旭身上。
贾东旭也刚出门,正好看见这要命的一幕,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忤逆自己的亲妈。
江平安对着他,轻轻招了招手。
那动作,随意得就像是叫一条小狗。
“东旭,过来。”
贾东旭一个激灵,像是听到了圣旨,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站到江平安面前,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师父!”
他声音洪亮,充满了敬畏。
江平安伸出一根手指,先是指了指院中盛气凌人的贾张氏。
然后,他的手指又轻轻转向了身旁快要哭出来的秦淮茹。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的好坏。
“你妈。”
他顿了顿,让这两个字在清晨的空气中慢慢发酵。
“想给我的媳妇,立规矩。”
他又停顿了一下,目光终于落在了贾东旭那张瞬间煞白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件事,你看,应该怎么办?”
皮球,被他轻描淡写地,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句话,比一百句怒吼的威力还要巨大。
贾东旭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都凉了。
给师娘立规矩?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妈是疯了吗?
师父是谁?那是他贾东旭的天!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靠山!是他能不能学到真本事,能不能当上八级工,能不能吃上商品粮,能不能彻底改变命运的唯一指望!
得罪了师父,他这辈子就完了!
而师娘呢?
师娘是师父的心尖肉!昨天婚礼上,师父看师娘的眼神,那份疼爱和宝贝,他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妈要给师娘立规矩,这不是拿刀子往师父心口上捅吗?这不是要掘他贾东旭的祖坟吗?
他不敢想下去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
猛地一个转身,贾东旭面向自己的亲妈,脸上已经带了哭腔,那表情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
“妈!我的亲妈啊!”
他这一嗓子,凄厉得像是死了爹。
“您就饶了我吧!您就别再无理取闹了行不行啊!”
贾东旭是真的快哭了,声音都在发抖。
“师娘是谁?师娘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是菩萨!没有师父师娘,我贾东旭现在算个屁啊!”
“我以后得把师父师娘当亲爹亲妈一样孝敬着!我得给他们养老送终!您这是要干什么?您是要我的命啊!”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惨,把院里看热闹的人都给听愣了。
说完,他根本不给贾张氏反应的机会,又是一个猛子转身,对着秦淮茹,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腰弯得,头都快碰到地了。
“师娘!您大人有大量!您千万别跟我妈一般见识!她……她就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瞎操心!”
“以后在这个家,在这个院里,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您想歇着就歇着,想逛街就逛街!谁敢说一个不字,我贾东旭第一个不答应!”
“谁也别想管您!谁也管不着您!”
一套连招下来,行云流水,充满了求生欲。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贾张氏的下马威计划,她酝酿了一晚上的夺权大计,还没等正式开演,就被自己亲生儿子的这一通操作,给搅得稀巴烂。
她整个人都懵了,站在原地,一张老脸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紫,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她指着贾东旭,手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想骂,可这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想闹,可儿子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分明是怕那个江平安怕到了骨子里。
最后,所有的气,所有的怨,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一道淬毒的目光,狠狠地剜了秦淮茹一眼。
贾张氏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回了屋。
“砰!”
房门被她摔得震天响,也宣告了这场夺权之战的彻底失败。
从头到尾,江平安只说了一句话。
他甚至没有提高过一次声调。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自己的徒弟,完美地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走上前,轻轻揽过秦淮茹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看,没事了。”
秦淮茹靠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所有的委屈和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她抬起头,看着丈夫那张平静而又充满自信的脸。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在这个家里,在这个院里,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她就永远不需要害怕任何人,任何事。
他,就是她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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