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肆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才稍稍减弱了些许,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铅板,低低地压在山峦之巅。
积雪深及小腿,整个世界一片死寂的惨白。草庐像个被冻僵的、瑟瑟发抖的活物,在寒风中苟延残喘。
身尚平是被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叔齐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蜡黄的脸憋成了酱紫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虚汗。
伯夷也醒了,坐在一旁,眉头紧锁,看着痛苦不堪的弟弟,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上单薄的麻衣,指节发白,嘴唇翕动着,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周身的白光依旧微弱而固执地亮着。
草筐里那点可怜的薇菜,在昨晚被三人分食后,已经彻底空了。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凶猛地啃噬着身尚平的神经。
他看着叔齐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的样子,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样下去,不用饿死,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叔齐的命!
就在这时,草庐外厚厚的积雪里,传来一阵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踏声,伴随着一个苍老而带着喘息的呼唤:
“伯夷先生!叔齐先生!在吗?俺……俺是老赵头啊!”
身尚平心头一跳。
他挣扎着起身,挪到草庐门口,费力地掀开一点草席。
凛冽的寒风夹着雪沫扑面而来,冻得他一个哆嗦。
只见门外厚厚的雪地里,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他裹着一件破旧的羊皮袄,头上戴着厚厚的毡帽,帽檐和眉毛胡子上都结满了白霜,脸上被寒风刮得通红,布满刀刻般的皱纹。
他背着一个不大的、鼓鼓囊囊的粗布口袋,深陷在雪地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正是山脚下村落里的老农赵老汉。
“赵……赵老爹?”
叔齐听到声音,挣扎着想坐起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赵老汉看到草庐里的惨状,尤其是看到叔齐咳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他费力地把肩上的口袋卸下来,抱在怀里,喘着粗气说:
“哎哟,这鬼天气!冻死个人咧!俺……俺寻思着山上雪大,怕你们没吃的,这……这是俺家去年收的黍米,不多,你们……你们先对付对付!”
他说着,就把那口袋往草庐门口推。
那鼓囊囊的口袋,在身尚平此刻的眼中,简直散发着救命的金光!
食物的香气仿佛已经穿透了粗布口袋,钻进了他的鼻子,疯狂地刺激着他饥饿的神经!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金黄的粟米熬成热粥的香甜!健康值!叔齐的命!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没等身尚平有所动作,甚至没等赵老汉把口袋完全放下,一个如同寒冰炸裂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雷霆般的怒火:
“住手!!”
伯夷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快,与他之前虚弱的状态判若两人。
他枯瘦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深陷的眼窝里爆射出骇人的精光,直刺门口的赵老汉!
他周身的白色光晕瞬间暴涨,变得刺眼夺目,将他整个人映衬得如同庙宇里愤怒的神祇!
“赵老儿!”
伯夷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嘶哑,
“你竟敢……竟敢拿这助纣为虐的周粟来污我兄弟清名?!武王无道,以臣弑君!此等悖逆人伦所得之粟,沾满不义之血!食之,便是与贼同流合污!便是玷污我商臣气节!咳咳咳……”
他指着那袋粟米,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的咆哮,但他眼中的怒火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赵老汉被伯夷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脸色一白,抱着口袋的手僵在半空,嗫嚅着:
“伯……伯夷先生,这……这……这是粮食啊!能救命啊!山下……山下都吃这个的……”
“山下愚民,不知廉耻!我伯夷宁饿死首阳,曝尸荒野,也绝不食此嗟来之食!拿走!立刻给我拿走!休得辱我!”
伯夷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决绝。
他周身的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那强烈的道德审判意味,如同无形的巨石,重重压在门口赵老汉和草庐内身尚平的心头。
系统提示:遭遇强烈道德谴责!选择触发:
A.听从伯夷,严词拒收周粟!道德值+10,尊严值-5!叔齐健康持续恶化!
B.接受周粟!道德值-10,尊严值-5!获得食物补给!叔齐健康有望恢复!
身尚平的心脏狂跳!
他看着伯夷那张因愤怒和病态执着而扭曲的脸,看着赵老汉被斥责得手足无措、抱着粮袋进退两难的窘迫,再回头看看角落里咳得蜷缩成一团、气息奄奄的叔齐……
道德值那刺眼的白光和尊严值玉佩的浑浊青光在他眼前交错闪烁。
伯夷的“气节”像一把冰冷的枷锁,而叔齐的咳嗽声则像濒死的哀鸣,狠狠撕扯着他的神经。
赵老汉眼中那质朴的不忍和困惑,更让他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
这袋黍米,在伯夷口中是沾血的毒药,在赵老汉手中是救命的粮食,在他眼前,却是赤裸裸的生存与尊严的残酷抉择!
“拿……拿走……”
叔齐在咳嗽的间隙,艰难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眼神哀求地看着身尚平,又看看赵老汉,最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顺从兄长的意志,即使代价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身尚平的目光死死盯住那袋鼓囊囊的粟米。
救命的粮食!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只要他伸手……
“滚!带着你的脏东西滚!”
伯夷的怒吼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通牒。
身尚平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割进肺里。
他感到腰间那块玉佩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在发出警告。在伯夷那燃烧着道德烈焰的目光逼视下,在叔齐痛苦压抑的咳嗽声中,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赵老爹……您……您的好意……心领了……这粟米……您……您拿回去吧……”
系统提示:选择A!听从伯夷。道德值+10!尊严值-5!叔齐健康值-1(持续恶化风险)!
腰间的玉佩,那浑浊的青光瞬间变得暗淡了几分,仿佛蒙上了一层更深的灰霾,触手冰凉。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气节”,他亲手推开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看着赵老汉眼中流露出的震惊、不解,还有一丝隐隐的怜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唉……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赵老汉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草庐里一个愤怒欲狂、一个奄奄一息、一个面色惨白如鬼的三个“怪人”,无奈地摇摇头。
他弯腰想把口袋重新背起,动作间,口袋底部似乎被什么东西钩了一下,一小把金黄色的粟米“哗啦”一声洒落出来,掉在门口冰冷的雪地上,格外刺眼。
“哎呀!”
赵老汉心疼地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捧。伯夷厌恶地别过头,仿佛那金黄的粟粒是世间最污秽的东西。
叔齐蜷缩着,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身尚平的目光却被那散落粟米旁的雪地上,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褪色红绳系着的、有些磨损的布包,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上面用简单的针线绣着一个模糊的、首尾相衔的阴阳鱼图案!似乎是赵老汉在慌乱中遗落的。
系统提示:发现特殊物品——【绣有阴阳鱼纹的粟种袋】,用途未知!
赵老汉终于收拾好散落的粟米,重新背起口袋,又看了一眼草庐内的惨状,摇摇头,佝偻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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