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巷子里浓厚的血腥与狼藉。污浊的泥水裹挟着暗红色的血丝，在凹凸不平的地砖沟壑间缓缓流淌，晕染开刺目的斑驳。雨水拍打在蜷缩呻吟的黄毛脸上，混合着鼻涕眼泪；瘦高个捂着豁开的颧骨和断裂的牙齿，痛苦地在地上扭动；光头壮汉抱着被洞穿的大腿，脸色惨白；至于那个最先倒下的矮子，早已一动不动，身下的积水被洇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而这一切的中心，是那个穿着脏污黑背心、撅着屁股、额头疯狂撞击地面发出“砰砰”闷响、口中含糊哭嚎着“神仙饶命”的赵勇。
警灯刺目的红蓝光芒如同无情的手术灯，撕裂雨幕，将这地狱般的景象完整地暴露在赶来的数十名特警和刑警面前。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水冲刷的哗啦声、伤者的痛苦呻/吟和赵勇那不成调的哭喊在回荡。
“封锁现场！封锁现场！一组控制警戒线！二组检查伤员！叫120！快点！”带队的刑警队长是个国字脸中年人，声如洪钟，但此刻语气中也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和震惊。“把那个疯了的！还有地上躺着的！仔细检查！现场拍照取证！动作快！别破坏痕迹！”
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黑色的潮水涌进狭窄的巷道，瞬间控制局面。冰冷的枪口封锁各个方向，训练有素的队员迅速分开伤员，一人警戒赵勇，防止他突然暴起，另一人小心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和疯狂行为。其他警员则迅速架起警戒带，将越聚越多、探头探脑的围观群众死死拦在巷口，各种手机镜头在雨中闪烁。
混乱的现场中，林默挣扎着从冰冷泥泞的地上坐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肩剧烈的疼痛，如同钢针不断刺入骨缝。喉咙里残留着血腥的甜腻感，胸口也闷得发慌。判官之力耗尽带来的空虚感和剧烈碰撞造成的创伤，如同两股冰冷的海潮在他体内肆虐。
他靠在湿冷的墙壁上，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头发流进脖颈，狼狈冰冷到了极点。一个年轻的警员快步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还有行动能力吗？别乱动！报名字！身份证拿出来！你是当事人还是目击者？这里怎么回事？”
林默喘息着，努力凝聚一丝清晰的思维，伸手在湿透的衣服口袋里摸索。指尖传来身份证边缘的塑料质感。
就在这时！
一道异常锐利、如同实质探针般的目光猛地刺在他身上！精准地钉在他刚刚从口袋里抽出的那只手上！
林默心脏骤然漏跳半拍！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警兆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神经！他强忍着没有立刻抬眼，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去！
巷口警车旁，那柄深蓝色的警用大伞纹丝不动。伞下站着的身影，穿着一件合体的深色女式警用雨衣，腰间的武装带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她微微侧身站着，并非正对巷内，那顶同样湿漉漉的警帽刻意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就在林默取出身份证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穿透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密集雨帘、晃动的警灯、忙碌的警员和混乱的现场，异常精准地捕捉到了林默那只手上——那几乎细不可查的、极其短暂的停顿！
那不是一个被询问的普通人应有的、顺从拿证件的流畅动作。那个停顿太细微，太快，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对关键动作的隐藏或延迟！
警花叶蓁的眉头，在帽檐下微不可察地锁紧。如同狙击镜捕捉到目标的刹那偏移。刚才在巷口第一眼看到这个躺在血污泥泞中的青年时，那种混杂着巨大疲惫却异常冰冷的眼神，就让她心中警铃大响。此刻这只手的细微异常，如同黑暗中悄然显现的第一道裂痕。
“林默。”林默强行压下心头悸动，声音因虚弱和寒冷带着一丝沙哑，将湿漉漉的身份证递给了面前的年轻警员。他报上名字，用的是最简洁、不给人追问空白的回应。同时，他眼睑微垂，目光落在不远处赵勇疯狂磕头所溅起的泥水痕迹上——他需要合理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虚弱、痛苦和那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受害者”或“目击者”身上的撞伤！
年轻警员接过身份证，一边对着手持警务终端查询，一边迅速问道：“林默？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你打的？”他指了指地上狼藉的景象，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怀疑。这场景实在太离谱，一个看起来如此落魄狼狈的青年，怎么可能干翻四个持械混混还把一个壮汉弄疯？这他妈是拍电影？
“不…不是。”林默急促地咳嗽了几声，脸色因疼痛显得更加苍白，他的声音虚弱地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惊魂未定：“他们…他们突然冲进巷子打我…那个疯子一样的大个子是头…就是他手下的人…”
他深吸口气，努力营造出回忆噩梦般的语气：“我…我跟他们纠缠…想跑…被他们逼到墙角…后面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是他们自己打起来了…那个拿刀的…捅了自己人…还有人撞墙上或者摔倒…太乱了…那疯子头子…像疯狗一样扑过来打我…我被他撞飞出去…骨头可能断了…好痛…”
林默指着自己剧痛的右肩，又指了指还在疯狂磕头的赵勇，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我根本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他突然就这样了…一直磕头说胡话…警察同志…我害怕…”
演技并不完美。但在满目狼藉、匪夷所思的现场，在一个浑身湿透、面白如纸、带着明显撞伤且似乎被吓坏了的青年身上，这套说辞成了当下最“合理”的解释。年轻警员看着终端上显示的林默身份信息和“个人破产”的备注信息，再看看他浑身泥水、右肩明显肿胀淤青的惨状，又瞥了一眼那疯魔般磕头的赵勇和满地因“自相残杀”倒下的混混，怀疑的神色稍微松动。这种场面，确实更像是一场团伙内讧或者嗑药上头导致的疯狂乱斗，一个倒霉的路人被卷入遭受无妄之灾？
“小李！这边！”远处队长在呼喊。年轻警员收起怀疑，立刻对着衣领的通讯器汇报：“报告！现场发现一名当事人，叫林默，身份证查过，目前无大碍，自称是被殴打和卷入斗殴的受害者！神志清楚！”
说完，他匆匆对林默叮嘱一句：“你待着别乱动，救护车马上来！一会儿可能需要你跟我回所里详细做个笔录！”便立刻转身跑向队长那边汇报情况。
叶蓁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默身上。冰冷的雨水不断滴落，在她的警用雨衣上汇聚成细流。年轻警员的初步汇报清晰地传入她特制的通讯耳机。但她眼中的那份凝重，却丝毫未减。
林默的陈述逻辑上并无明显漏洞。但是…
太合理了。
合理得如同精心编织过的程序。
尤其最后那段被赵勇撞飞的描述，巧妙地解释了他肩伤和摔倒位置的狼狈，又完全撇开了他自己的任何“有效”攻击行为。
叶蓁微微移动脚步，变换了一个角度。视线穿过重重雨幕和晃动的人影，落在那片林默刚才跌倒的泥泞地面边缘——墙角堆着一些废弃的塑料袋和建筑垃圾。她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在那片杂乱的区域迅速掠过，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她的直觉，那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如同隐藏在平静冰面下的汹涌暗流，正在无声地咆哮！那个男人的手，那个停顿…绝不仅仅是恐惧或意外！那双在绝境中依然冰冷的眼睛…
就在这时！
“队长！有发现！这里！”巷子深处，靠近赵勇被废玉牌的位置附近，一名勘验现场的痕检技术员突然举高一个密封物证袋，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强光灯立刻聚焦！只见那物证袋里，赫然装着几块碎裂的、材质诡异、布满暗红色纹路和孔洞的玉牌残片！那些残片在强光下泛着不祥的幽光，碎裂口嶙峋狰狞！
“这是什么玩意？”刑警队长面色凝重地靠近。
“不清楚！但质地非常奇怪，从这疯子的胸口掉下来的！感觉…很邪性！”痕检员回答。
叶蓁的注意力也被瞬间拉回眼前。当她看到物证袋里那些熟悉的、带着强烈阴邪气息的玉牌残片时，饶是心志坚定，瞳孔也猛地一缩！
?五毒聚煞玉！绝对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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