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穿心的那股劲儿还在肋骨缝里钻,像有根铁丝在慢慢绞我的五脏六腑。井底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炸开,每炸一声,就浮出半张脸——先是刘胖子他爸,接着是大学解剖室里那个没名字的尸体,再后来,连孟小葵小时候的照片都从水里翻了出来,湿漉漉地贴在泡面叉的残渣上。
“我还没签收。”那张脸张嘴,声音像是从泡面桶底传出来的,闷得发馊。
我低头看了看手心,泡面叉还插在胸口,血顺着叉齿往下滴,一滴一滴,落在井水里,竟没散开,反而凝成一条细线,往我脚边那包红烧牛肉面爬。
“行吧。”我扯了扯嘴角,“既然非得算账,那咱就来算个明白。”
我把叉子拔高一寸,疼得眼前发黑,顺手从巡逻服夹层里摸出最后一包泡面。包装都磨毛了,边角卷着,一看就是巡夜时蹭墙蹭的。我撕开,把调料包倒进掌心,红油沾着血,黏糊糊的。
“既然你们都说签收即生效。”我用泡面叉当笔,在空中划拉,“那我也来立个规矩。”
叉尖蘸血,在虚空里画了个等号。
“孟小葵。”我念着,叉子一顿,写下:85g红油+3g魂片。
她站我旁边,正拿紫外线灯照自己手腕,听见名字抬了抬头:“你这称得也太糙了,我好歹是法医。”
“你解剖刀里藏的可是调料包。”我冷笑,“还讲究啥克重精度?”
我又写:刘胖子=120g面饼+1根龙鳞。
他正蹲在地上抠鼻血,一听立马抬头:“等等,我这么重?那我不是得顶半箱泡面?”
“你心宽体胖,数据不会骗人。”我继续写,笔画一抖,最后那行字歪得像醉汉走路:王大锤=0g泡面(容器)。
字刚落,我眼皮一跳,眼袋里那根牙签“啪”地断了,紫光从眼角渗出来,跟井底的符文对上了频率。
井水开始沸腾,泡面雨从头顶落下,每根面条上都印着一张人脸,全是这些年没签收的快递单主。
“签收即生效。”一个声音从等号中间挤出来,字正腔圆,跟地铁报站似的。
宦官从符号里钻出来,一身朝服是用快递单折的,袖口还贴着“已签收”标签。他脚不沾地,飘在半空,手里捧着个泡面碗,碗上贴着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拒收即消亡。”他抬手,井水凝成一根面条,直奔孟小葵咽喉。
她眼都不眨,解剖刀一挑,刀尖划破宦官手腕。没有血,只有一叠打印纸哗啦啦掉出来,最上面那张印着我七岁生日照,背面写着:“待签收:童年记忆×1,保质期已过。”
刘胖子举着记录仪,镜头怼到宦官脸上:“我靠,这玩意儿是系统自动生成的?还是有人后台操作?”
“灵异即算法。”宦官冷笑,“你们吃的不是泡面,是数据流。”
我盯着他衣袖,那块豹纹布料露了出来,跟我巡逻服上掉的那块一模一样。
“所以你也不是黑影?”我问。
“黑影是执行端。”他抬手,“我是结算中心。”
话音未落,井壁“咔”地裂开一道缝,白烟涌出,凝成个女人身影。她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件婴儿肚兜,粉底绣花,正中间三个字:孟小葵。
她轻轻一抖,肚兜飞起,盖在了我写的等式上。
空气静了一瞬。
所有泡面瞬间变灰,面条化成骨粉,汤水蒸发成尘。宦官猛地后退,身体开始解体,快递单一张张脱落,像秋天的枯叶。
“不——”他尖叫,“数据不可逆?不可能!系统不会允许!”
“系统忘了加个例外。”女人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母爱不在算法里。”
她抬手,指尖拂过肚兜边缘——那里缝着半片铜铃碎片,锈得发黑,但铃舌还在晃。
刘胖子低头看记录仪,突然“卧槽”一声:“你们快看!”
我凑过去,屏幕放大,正对着我手里那碗泡面。热水刚倒进去,面条还在转,可仔细一看,面里缠着东西——半片解剖刀刃,一截龙鳞,还有一枚泡面叉的残渣,正缓缓旋转,像星系刚形成。
“原来我们……”孟小葵盯着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直在吃自己。”
我低头看那碗,热气扑在脸上,有点烫。
“要不……”我苦笑,“吃完再死?”
没人接话。
我撕开包装,倒水,盖上盖子,等了三分钟。
刘胖子突然又喊:“时间!看时间!”
记录仪屏幕右下角,时间戳闪着:03:00。
跟张猛请柬上的落款,一模一样。
井底的水泡停了,风也停了,连宦官碎掉的快递单都不再飘。
我掀开泡面盖子,热气升腾。
第一根面条浮上来时,我看见里面裹着一缕黑发——是我的,十年前掉的。
第二根,缠着半颗纽扣,是巡逻服上掉的。
第三根,竟然卡着一枚牙签,正是我眼袋里藏的那根,断口整齐,像是刚被剪断。
我举起叉子,准备挑面。
叉尖刚碰上水面,整碗泡面突然一颤。
面条扭动起来,自动排列成一行字:
“收件人:王大锤”
我手一抖,叉子差点掉进去。
就在这时,井口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人声。
是打印机启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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