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叉的金属丝扎进胸口，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一股酸辣味顺着血管往上冲。我闻到了自己内脏在冒泡，像煮过头的关东煮丸子。可我没拔它，反而把舌尖咬破，血混着电池渣子滴在叉柄上，滋啦一声，冒出一股韭菜味的烟。
星盘动了。
不是转，是拧。整个地宫像被谁抓住四角往里折，泡面调料包的残渣全飘了起来，红的绿的棕的，在空中拼成一个个框——全是婚礼现场。
民国的花轿停在地铁口，新娘盖头下露出半截紫外线灯；八十年代录像厅里，新郎穿着喇叭裤给新娘递关东煮；还有穿汉服的、穿婚纱的、穿防护服的……二十场婚礼，二十个我，全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站在不同背景里，手里都捏着一张快递单。
“这算哪门子退货流程？”我嘟囔着，手电残壳还在嘴里咬着，牙齿咯吱作响。
孟小葵突然抬手，解剖刀划破空气，刀尖沾了一滴从虚空中落下的血。血珠没掉地，反而浮着，慢慢显出个影子——穿嫁衣的小女孩，脸和孟小葵七分像，脖子上缠着缝线。
她妹妹。
“别动。”我对孟小葵说，声音像是从泡面桶里捞出来的，“你一动，她就往前走一步。”
话音刚落，那幻象里的妹妹真动了。她从一个婚礼场景跨到另一个，脚不沾地，手里捧着一条染血的豹纹披肩，直奔我而来。
每走一步，孟小葵白大褂上的符咒就灭一道。第一道灭时，她抖了下肩膀；第三道灭时，她低头看了眼手，像是忘了自己是谁。到了第五道，她手里的解剖刀差点滑了。
“喂！”我冲她吼，“你要是忘了自己是法医，回头谁给我写死亡证明？”
她猛地抬头，眼神回了点光。
我趁机把狼眼手电残壳从嘴里拿出来，对准妹妹的身影。光柱一照，她脖颈上的缝线立刻泛出青黑，和双生尸偶的接缝一模一样。
“又是那对充电宝干的。”我冷笑，“白天吸电，晚上吸命，这售后服务比拼多多还狠。”
孟小葵反应过来，立刻把紫外线灯照向自己手腕，刀尖跟着感应，直指那条披肩。灯光扫过，布料上浮出一串数字：B3-001。
和贴在我胸口那张快递单，编号一样。
“收件人是我？”我扯了扯嘴角，“那寄件人呢？”
没人回答。
刘胖子突然蹲下，警号牌在地面蹭了下，发出金属摩擦声。他盯着牌子，脸色变了：“F2-023……这号我见过，在解剖课点名册上。”
“你该不会是她同班同学吧？”我问。
“不是。”他摇头，“是她妹妹的学号。”
空气僵了一秒。
我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地面突然震动。双生尸偶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一起，一个嘴角带痣，一个眉心缝线，两人像拼图一样合拢，关节咔咔作响，最后变成一口巨型棺材。
棺盖缓缓升起，上面的纹路竟是我今早吃的“辣霸天”泡面包装——红油泼辣子、葱花撒边、还有我用叉子划出的三道划痕，全都一模一样。更绝的是，那些褶皱连起来，是我这半年巡夜的所有路线图。
“合着我每天走的路，都被记到账上了？”我啐了一口，“这系统比外卖平台还精准。”
刘胖子走过去，痒痒挠刮了下棺面。龙鳞纹一闪，棺内没尸首，全是折叠成请柬的快递单，每张抬头都写着：
收件人：王大锤孟小葵
地址：B3-001，轮回区，无门牌
备注：请于今日完成签收，逾期不候
“感情我们是被系统强绑情侣套餐？”我咧嘴，“还非得办婚礼？”
刘胖子没笑，反而把痒痒挠插进棺缝，用力一撬。请柬哗啦散开，全在空中倒放——戒指从手指退回去，誓言倒着收回嘴里，新人一步步退回礼堂门口。
“能倒放，就能取消。”他说。
我盯着那口棺材，心脏里的金属丝还在往里钻，疼得我直抽气。但我知道，不能停。
我一把抓住插在胸口的泡面叉，用力往外一拽。铁丝带出一串血珠，每滴落地，都像按了快退键。所有婚礼场景开始倒流，花轿退回娘家，录像带倒带，地铁站的新人退进闸机。
时空在收卷。
就在最后一场婚礼即将消失时，棺盖内侧突然映出一幅画面：我爹跪在地上，面前是个穿太监服的男人，手里捧着个泡面桶，桶里躺着个婴儿，裹着豹纹襁褓。
我瞳孔一缩。
那婴儿，是我。
棺盖缓缓合拢，最后一张请柬飘到孟小葵脚边。她弯腰捡起，烧焦的边缘露出半截字——日期是“今日”，背面印着一根报纸卷，和算命瞎子每天递卦签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算的不是命。”我低声说，“是签收时间。”
刘胖子突然抬手，痒痒挠指向我胸口：“你心口那叉子，还在长。”
我低头。
那根金属丝不仅没断，反而从伤口里又钻出一截，顶端开始分叉，像泡面叉的齿，正往我心脏深处扎。
孟小葵举起解剖刀，刀尖对准那根铁丝：“要我帮你挑出来吗？”
我摇头，反手把泡面叉重新插进胸口，更深。
“不用。”我说，“这玩意儿既然是我点的单，那就让我自己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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