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幕还未散透，风卷着碎冰在废土上刮出呜咽声。
陆平猫在仓库二楼通风管道的缝隙里，指尖抵着太阳穴——黑环刚在半小时前提示精神力恢复至27%，足够他再撑过这场局。
工具房的窗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窗沿那道若有若无的油痕，喉结动了动。
第三次模拟里，老杨的手下就是这样顺着窗沿攀爬，结果滑了个四仰八叉。
他摸了摸腰间的军刺，刀鞘与战术背心摩擦出细碎的响：刘慧，对不住了。
陷阱房里传来轻响。
陆平屏住呼吸，看见刘慧裹着破毯子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用温水浸过的布巾给小雨擦脸。
小女孩烧得迷迷糊糊，手指还攥着母亲衣角，嘴里哼唧着不成调的儿歌。
刘慧的动作很轻，像在哄易碎的瓷娃娃，可当她抬头望向窗外时，睫毛上凝的冰碴子跟着颤了颤——那是只被惊过的母兽才有的警惕。
来了。
远处传来雪地被踩碎的脆响，像有人正踩着碎玻璃逼近。
陆平趴在通风口，能看见三团黑影从废弃加油站的方向冒出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没化净的雪，在夜色里像三朵畸形的蘑菇。
为首的高个男人抬手压了压，队伍立刻散成扇形，动作比食腐者撕咬活人还默契。
杨主任，工具房灯没亮。戴眼镜的手下压低声音，注射器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那女的可能睡了。
老杨的脸终于暴露在月光下。
他眼尾垂着两道深沟，像被刀刻出来的，嘴角却扯着笑：睡了更好。他指节敲了敲工具房的窗，上次带回去的样本不到三天就变异成绿皮怪，这次得找个...
咔嗒。
绊线被踩断的瞬间，陆平按下了藏在通风管里的开关。
仓库屋顶的探照灯轰地炸开白光，刺得老杨等人本能抬手遮眼。
工具房的窗户吱呀滑开半尺，刘慧抱着小雨的身影出现在窗口——小女孩烧红的脸贴在母亲颈窝，睫毛上还挂着泪，倒像是被惊醒后往妈妈怀里钻的模样。
妈妈怕......小雨迷迷糊糊的嘟囔混着风声，撞进老杨耳朵里。
活的！戴眼镜的手下眼睛发亮，抬脚就要冲，却被老杨一把拽住。
晚了。
哗啦啦——
屋顶预先堆好的铁桶顺着滑轨砸下来，精准砸在三人脚边。
混着碎冰的雪块炸开来，戴眼镜的被砸中肩膀，踉跄着往后退，脚底却突然打滑——陆平早让人在工具房外围泼了半桶废机油，此刻在探照灯下泛着油腻的光。
操！另一个手下扑向窗台，手刚搭住窗框就滑了个空，整个人仰倒在雪地里，白大褂后背蹭得乌黑。
老杨反应最快，侧身避开铁桶，可刚稳住身形，鼻腔就涌进刺鼻的辛辣——陆平从通风口掷出的催泪弹在他脚边炸开，黄雾裹着雪粒直往人肺里钻。
咳！
咳！老杨捂住口鼻后退，白大褂前襟沾了雪水，显得更皱了。
他余光瞥见工具房里的母女，咬牙大喊：抓住她们！
只要带回去......
杨主任？
一道带着颤音的男声突然穿透混乱。
李牧从仓库阴影里走出来，战术背心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条纹病号服——那是他当实习医生时的旧衣。
他手里还攥着那台血液检测仪，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老杨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李牧，像是在看什么陌生的东西：你......不是死在第七区的轰炸里了？
我爬出来了。李牧往前走了两步，检测仪在掌心攥得发烫，您当时教我，医生的职责是救人。
可您现在......他望着老杨脚边的注射器，喉结滚动，您在第七区也这么抓过活人吗？
那些被绑上手术台的幸存者，也是您说的纯净样本？
老杨突然笑了。
他抹掉嘴角被铁桶擦破的血，白大褂上洇开一朵小红花：你不明白。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里烧着团火，病毒在变异，上个月的样本能维持三天清醒，这个月只能撑十七小时！
我们需要更......
砰！
枪响惊飞了几只在仓库屋檐下避雪的乌鸦。
老杨肩头炸开血花，踉跄着撞在工具房墙上。
陆平从二楼跳下来，军刺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挑起老杨的下巴：疯子的歪理，老子听够了。
李牧冲过来按住老杨的伤口，止血带在他手里翻飞：陆哥！
他......
我知道他是你老上司。陆平蹲下来，扯过老杨的白大褂袖口堵住血洞，但他现在是拿活人当小白鼠的疯子。他扫了眼满地打滚的手下，冲躲在阴影里的老赵喊，把这些人捆了！
绳子记得多绕两圈，省得他们学蛆虫乱扭。
刘慧抱着小雨从工具房里出来，裹在身上的毯子滑了半幅。
她望着老杨染血的白大褂，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烧得脸蛋通红的女儿，突然伸手摸了摸小雨的额头——烧退了些，至少没刚才那么烫手了。
谢谢。她声音哑得像砂纸，可眼里的冰碴子化了，真的......谢谢。
陆平没接话。
他蹲在老杨身边，翻找着对方的背包。
半卷地图从夹层里滑出来，边角沾着暗红的血迹，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坐标：绿洲营地希望城曙光庇护所。
外面的世界......他指尖划过绿洲营地四个字，嘴角扯出个带刺的笑，比我想象的热闹多了。
雪停了。
仓库屋顶的探照灯还亮着，灯光穿透薄云，在废土上投下一片暖黄的圆。
刘慧抱着女儿往仓库里走，小雨迷迷糊糊地抓她头发；李牧还在给老杨止血，嘴里骂骂咧咧地说再乱动就扎你一针镇定剂；老赵正用草绳捆俘虏，那几个白大褂疼得直抽气，活像被拔了毛的鸡。
陆平站在灯光边缘，望着地图上的红圈。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手腕上的黑环——刚才战斗时，黑环突然震了震，提示音轻得像心跳：模拟器经验+300，是否升级？
他没急着回答。
远处的废土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可仓库的灯光里，有人正往铁炉里添柴，火星子噼啪炸响，飘向缀满星子的夜空。
急什么。陆平把地图揣进怀里，抬头望向更远处的黑暗，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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