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是被胃里那阵火烧火燎的绞痛硬生生给拽回意识的。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深处干裂的砂纸摩擦感。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铅灰色的苍穹。天空之下，是望不到尽头的、龟裂如蛛网般蔓延的焦黑大地。远处，几座只剩下嶙峋骨架、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山峦歪斜地戳向天空，无声诉说着某种难以想象的浩劫。
空气里，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感受不到。
只有干燥、腐朽、死亡的味道。
“操……这穿越，也太硬核了吧？”陆尘想骂，喉咙里却只挤出几声破风箱似的嗬嗬声。脑子里乱糟糟塞进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洪荒世界、末法时代、灵气枯竭……三千年！
整整三千年，曾经孕育了无数仙神、演绎了开天辟地、巫妖争霸、封神量劫的煌煌洪荒，灵气彻底断绝了！仙山福地化为焦土，灵脉灵泉枯竭成灰。什么大罗金仙、混元圣人，没了灵气支撑，神通尽失，仙体蒙尘，活得还不如凡间的土财主滋润——至少人家有饭吃。
而陆尘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个倒霉催的、连引气入体门槛都没摸到的底层小修士。在灵气枯竭的大环境下，这种角色，基本等同于蝼蚁中的蝼蚁。原主最后清晰的记忆，就是饿得头昏眼花，一头栽倒在这片名为“归墟废土”的边缘地带。
“所以……我是活活饿死的开局？”陆尘绝望地想扭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这具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胃袋空空如也，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濒死的哀鸣。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一点点从这破败的躯壳里流逝。
“叮！”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明显电流杂音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危……】
【‘万界劳务中介系统’残损核心……强制绑定中……1%……15%……】
【绑定成功！新手生存任务发布！】
一个半透明的、布满雪花噪点和裂纹的虚拟屏幕，颤颤巍巍地在陆尘模糊的视线中展开。那屏幕像是随时会熄灭的劣质灯泡，上面的文字也闪烁不定：
**【新手生存任务：摆摊求生！】**
**任务描述：**协助客户【通天教主】于归墟废土东三区边缘，售卖其珍藏的【混沌灵宝边角料】（无灵力版），成功交易一次即可完成。
**任务时限：**24时辰（洪荒时）。
**任务奖励：**生存物资包（含劣质辟谷丹*1，浑浊饮用水*1袋），中介积分*10。
**失败惩罚：**系统能量耗尽解绑，宿主原地饿毙。
“通……通天教主？！”陆尘以为自己饿出幻觉了。那位传说中的上清圣人，截教之主，一剑能劈开混沌的主儿？卖东西？还是摆地摊？卖……废铁？
这系统是饿疯了吧？还是他快死了出现的走马灯？
然而，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尽管这威压虚弱得像风中残烛，但本质依旧令人心悸）骤然降临！一个冰冷、疲惫、又带着点强行绷住的威严声音，直接在陆尘干涸的识海中炸响：
“小子！别装死！就是你了！”
“本座……咳，贫道在废土东三区外等你半刻钟！速来！”
“误了时辰，本座……贫道让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那声音虽然竭力维持着圣人架子，但陆尘硬是从那丝疲惫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窘迫里，听出了点外强中干的意味。更离谱的是，系统面板上，“通天教主”四个字后面，竟然还有个小小的、不断闪烁的红色状态条，旁边标注着：【极度饥饿·虚弱】。
“……”陆尘的三观，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洪荒！传说中的洪荒！开局灵气枯竭三千年！圣人饿肚子！还他妈要摆摊卖废铁！而自己，一个刚穿越过来就要饿死的炮灰，被系统强制绑定，要去给饿疯了的圣人当打工仔？！
强烈的求生欲（以及对圣人威压的本能恐惧）压过了荒诞感。陆尘不知从哪里榨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像条濒死的鱼一样猛地一弹，挣扎着爬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还是跌跌撞撞地朝着系统面板上标注的“东三区边缘”挪去。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打工！必须打工！给圣人打工也得干！那劣质辟谷丹，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当他气喘吁吁、几乎是用爬的姿势抵达指定地点时，看到的一幕，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一片相对平整的焦黑岩石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细微磨损痕迹的青色道袍的身影，正盘膝坐在一块布满裂纹、几乎快散架的破旧蒲团上。
那人面容清癯，眉宇间依稀残留着睥睨天下的轮廓，但此刻那双曾经蕴含无上剑意的眼眸，却显得有些……茫然和生无可恋。他面前，铺开一张不知从哪种洪荒异兽身上剥下来的、同样破旧不堪的灰色兽皮。
兽皮上，随意丢着几块东西：一块锈迹斑斑、形状扭曲的铁疙瘩；几片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玉质碎片；一小块灰扑扑、坑坑洼洼的石头；甚至还有一小片看起来像是……破瓦罐底部的弧形陶片？
最让陆尘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的是，一柄通体青碧、样式古朴的长剑，像根烧火棍一样，随意地斜靠在旁边的岩石上。剑身黯淡无光，剑穗也耷拉着，毫无神异。但那独特的样式……陆尘脑子里原主的记忆碎片疯狂尖叫：青萍剑？！
那道人似乎察觉到了陆尘的到来，微微侧过头。当看清陆尘那副比难民还难民、随时要断气的模样时，通天教主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这个动作都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威严，但那份窘迫感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你就是……嗯，‘中介’派来的？”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中介”这个词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指着地上那堆“垃圾”，用一种“本座赐你天大机缘”的别扭语气说道：
“此乃……咳，贫道昔日炼制法宝时，偶得的……混沌灵材边角料！虽……虽经岁月磨砺，灵光内蕴，但底蕴非凡！识货者自能……嗯……慧眼识珠！”
“你，负责叫卖。今日务必……至少卖出去一件！”
“所得……灵石，贫道七，你……三。”最后那句分成，他说得飞快，眼神飘忽，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陆尘：“……”
他看着眼前这位努力维持圣人尊严、却坐在破蒲团上卖“废铁”的通天教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破布条似的衣服和饿得直打颤的双腿。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巨大的生存压力同时袭来。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这片死寂荒凉的废土，发出了他在洪荒世界的第一声呐喊，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破罐破摔的悲壮：
“瞧一瞧，看一看嘞！圣……呃，大能亲鉴！混沌出品，必属精品！跳楼价！吐血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给口吃的就能换啦！！”
通天教主：“……”他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闭了闭眼，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打工仔陆尘的洪荒求生（兼圣人再就业指导）生涯，就在这片连风都懒得刮的绝望废土上，以如此荒诞绝伦的方式，正式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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