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的尖啸如同数以万计的钢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着耳膜。猩红的光芒在D区冰冷的合金走廊里疯狂旋转,将每一个仓惶奔逃的灰色人影都扭曲成怪诞的红色剪影。混乱是此刻唯一的秩序。
苔丝推着清洁车,像一头在混乱兽群中精准穿行的头狼,熔金色的眼眸在红光映照下燃烧着冷静的光芒。她没有冲向最近的出口,反而带着埃拉逆着惊恐的人流,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标记着“设备维护-C14”的狭窄岔道。厚重的合金门在她们身后关闭,瞬间将外面震耳欲聋的警报和混乱隔绝了大半。
C14工具间内部远比外面走廊更加杂乱。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机油、金属粉尘和清洁溶剂混合的刺鼻气味。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型号的扳手、撬棍、管道疏通器和挂着灰尘的备用制服。地面堆放着沾满油污的零件箱和成桶的化学清洗剂。只有一盏功率不足的应急灯在角落散发着惨白的光。
“关门!”苔丝低吼,后背死死抵住刚刚关闭的合金门。她那只覆盖着金属指套的手迅速从清洁车底层抽出那把顶端带有切割器的特制撬棍,粗暴地将其卡进厚重的门轴缝隙里,然后猛地发力向下撬压!“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响起,撬棍深深嵌入合金门框,将门死死卡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靠着门剧烈地喘息了几口,那只受损的左臂机械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埃拉的心脏依旧在狂跳,汗水浸透了里层的衣服。“拿到了?”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急切。
“拿到了!”苔丝的声音斩钉截铁,那只熔金色的眼睛爆发出炽热的光。她动作迅捷地从宽大的制服内兜里掏出那样东西。
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它终于显露真容。
并非埃拉预想中的文件袋或存储晶片。那是一个约拇指大小、棱角分明的多面体水晶。水晶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的暗蓝色,仿佛将一片凝固的深海封存在其中。晶体内部,无数细微如同星尘的银色光点按照某种极其复杂的轨迹缓缓流动、明灭,构成一幅仿佛蕴含宇宙奥秘的动态星图。
而在其中一个棱面上,清晰地蚀刻着一个微缩的、线条流畅的荆棘缠绕齿轮的徽记——正是“燃钢之心”的标志!
“记忆共鸣水晶?”埃拉倒吸一口凉气。她曾在修复某些极其古老的魔法物品时接触过类似的东西,但从未见过品质如此之高、结构如此精密的核心级造物!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存储介质,而是用于记录和重现最复杂魔法结构、甚至灵魂碎片的顶级魔法奇物!弗林竟然把证据藏在这种东西里?
荆棘徽记的凹痕处,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暗蓝紫色印记!
“幽影蓝晶墨水!”埃拉瞬间确认,“弗林用自己的血混合墨水激活了它!留下了指向性的灵魂印记!”这就是为什么她怀中的笔记本会对这水晶产生强烈的共鸣感应!
“怎么读取?”埃拉立刻追问。核心机房过载的警报还在远处沉闷地回响,时间紧迫!每耽搁一秒,追兵封锁出口的可能性就越大!
“需要特定的高阶共鸣法术,或者……”苔丝那只机械红眼闪烁着冰冷的扫描光束,在水晶复杂的表面结构上扫过,“……一个强烈契合的灵魂波动作为钥匙!弗林是用他自己的灵魂印记作为最后一道锁!他赌的就是有人能带着他留下的痕迹找到这里!”
她猛地抬头,熔金色的眼睛死死锁住埃拉:“你的‘灵视’!埃拉!只有你能打开它!弗林的灵魂碎片就在那本笔记的血痂里!用你的感知去触碰水晶!现在!”
没有犹豫的余地!埃拉立刻从怀中掏出那本染血的笔记本,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皮革封面下,弗林不屈的灵魂仿佛在咆哮。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恐惧和杂念,将全部的精神力汇聚于指尖,隔着冰冷的皮革,再次感受到那熟悉而强烈的死亡记忆碎片——绝望、冰冷、刻骨的痛苦和不甘的呐喊!
同时,她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易碎珍宝般,缓缓覆盖上那枚暗蓝色的记忆水晶。
指尖触碰到水晶冰冷棱角的瞬间——
“轰!!!”
并非物理的爆炸,而是灵魂层面的海啸!
埃拉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猛地拽离了身体!眼前的工具间、惨白的应急灯、苔丝紧张的脸庞瞬间扭曲、破碎、被彻底吞噬!
她坠入了一片由纯粹黑暗与冰冷星光构成的虚空!无数破碎的光影如同流星般从四面八方呼啸掠过!尖锐的噪音、凄厉的惨叫、沉闷的爆炸轰鸣、机械扭曲的尖啸……无数混乱的声浪疯狂撕扯着她的意识!
这是弗林临终前感知到的地狱!是黑荆棘矿难瞬间的余烬!
“找到……证据……”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在狂暴的声浪和光影碎片中顽强地传递出来!是弗林的灵魂残响!
一幅模糊的画面在黑暗深处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残缺照片:
地点:一个极其巨大、充满了复杂魔导机械的环形空间!无数粗壮的、流淌着炽白能量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在中央一个散发着恐怖高温与光芒的熔炉核心之上!墙壁上镶嵌着密密麻麻、不断刷新着瀑布般数据的巨大魔晶屏幕!——黑荆棘矿场地下核心实验区,“乌鸦巢”!
画面中心:一个穿着考究黑色大衣的年轻背影。他背对着画面,站在高高的控制平台上,双手撑在边缘,俯视着下方轰鸣的熔炉。那宽阔的肩膀,那挺直的脊背,那掌控一切的姿态……
阿瑟·克劳福德!
紧接着,画面剧烈抖动、切换!
一份摊开在控制台上的文件!是魔法加密备忘录!文件标题赫然是:“黑荆棘七号矿脉-‘熔炉之心’极限负载测试预案”。下方清晰的签署栏,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带着澎湃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傲慢:ArthurCrawford(阿瑟·克劳福德)!
签名下方,一行被红笔圈住的、触目惊心的手写批注:“同意执行。目标:突破现有魔晶转化效率理论阈值。安全冗余?必要的代价。执行时间:即刻。”
冰冷的字迹,如同死刑判决!
画面再次切换!
一台高速旋转的记录仪器内部,复杂的魔法指针在疯狂跳动!记录滚筒上,一张特制的魔法感应纸正飞速吐露!纸上,一道原本稳定运行的魔能波形曲线,在某个临界点骤然如同悬崖般垂直跌落!随即,一道代表毁灭性能量失控的、尖锐到刺破记录纸边缘的恐怖尖峰,撕裂了所有图表!
“不——!!!”弗林绝望的嘶吼在埃拉的意识中炸响!伴随着这声嘶吼,是画面外传来的、如同大地心脏被撕裂的沉闷巨响!整个画面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和翻滚的烟尘吞噬!
最后的画面定格:一只沾满鲜血和煤灰的手,在剧烈的震动和坍塌中,死死地将那份备忘录和那张记录着毁灭尖峰的能量波形图,塞进了记忆水晶旁边一个预留的、同样闪烁着荆棘齿轮徽记的合金凹槽内!
水晶内部流动的星尘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那至关重要的两张纸页影像,如同烙印般,死死刻印在埃拉灵魂的最深处!
“呃啊——!”
剧烈的抽离感让埃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工具架上!手中的笔记本和水晶差点脱手!眼前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消散,她重新回到了弥漫着机油味的C14工具间,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炸开,冷汗浸透了全身。
“看到了?”苔丝一把扶住她,熔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和急切。
“看到了!”埃拉的声音因激动和震撼而颤抖,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将烙印在脑海中的影像转化为语言,“备忘录!克劳福德亲笔签名!批准极限测试!说安全冗余是‘必要的代价’!还有能量失控波形图!就在水晶里!弗林死前塞进去的!证据确凿……”然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苔丝那只冰冷的机械红眼,此刻正死死地盯在埃拉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一面布满油污的、用于监视工具间内部的陈旧魔晶监控屏上!
屏幕模糊的影像中,可以清晰地看到C14工具间厚重的合金门外!走廊猩红闪烁的警报灯光下——刚才那个进行身份核查的内务安保,如同冰冷的石雕般,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他的脸几乎贴在了门板上那只用于单向观察的窥视孔上!一只毫无感情、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正透过窥视孔,死死地锁定着房间内的埃拉和苔丝!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埃拉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他根本没被警报引走!他一直守在门外!刚才她们所有的对话和行动,很可能都被他看在眼里!
“被发现了!”苔丝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砰!砰!”
沉重的、如同攻城锤撞击般的巨响,骤然在合金门上炸开!整个工具间都在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卡在门轴里的特制撬棍瞬间扭曲变形!
“警告!D区C14工具间发现非法入侵者!威胁等级提升!执行清除协议!”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工具间角落的扬声器骤然响起,淹没了警报声!
“操!”苔丝眼中凶光爆射!她猛地将记忆水晶塞进埃拉手中,一把扯下身上碍事的宽大清洁工制服,露出底下紧身的黑色战术背心和虬结的金属化肌肉!那只受损的左臂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尖啸,强行提升功率!
她从清洁车底部抽出一个沉重的、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猛地撕开油布!里面赫然是那把曾在“锈钉”酒吧咆哮过的、枪口如同喇叭口的粗犷霰弹枪——“碎铁者”!此刻枪身缠绕的管道正发出危险的能量嗡鸣!
“小兔子!拿好水晶!准备冲!”苔丝咆哮着,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母兽,将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在撞击下已经变形凸起的合金门板!“老娘给这群披着人皮的杂种开条路!送他们回地狱熔炉!”
燃烧的真相已在手中,荆棘的反击如同绞索骤然收紧!冰冷的工具间,瞬间化为决死战场的第一道堑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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