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朱漆大门上挂着块“廉明”匾额，匾额的边角已经发黑，像是被烟熏过。门环是黄铜做的，上面缠着些黑丝，是亡魂的怨气，我刚一碰，门环就发出“滋啦”的声响，黑丝顺着手指往上爬，想往我皮肉里钻。
差牌突然发烫，红光顺着手臂涌上去，黑丝瞬间被烧成了灰，门环上露出几个牙印，是被人用牙啃过的，牙印里还嵌着些肉末，早已发黑发硬。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老者的声音从祠堂里传来，带着股檀香的味，却掩不住底下的腥气。我推开门，看见他正坐在太师椅上，穿着身崭新的官服，顶戴花翎擦得锃亮，只是官服的领口处渗着些黑血，像是从脖子里淌出来的。
祠堂的正中央摆着个供桌，上面放着个牌位，写着“前县太爷张公讳清廉之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香，香灰笔直地竖着，没有一点弯曲，是典型的伪善香，只有心术不正的魂才烧得出这种香。
“差爷远道而来，辛苦了。”老者站起身，拱手作揖，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过无数次，“我知自己阳寿已尽，早已备好了后事，只等差爷来勾魂，好早日投胎转世。”
他往供桌下指了指，那里放着个黑漆木盒：“这是我一生的积蓄，不多，却也是干干净净的俸禄，就当是给差爷的一点心意，还望差爷在阎王爷面前多美言几句。”
差牌的红光突然亮了亮，映出木盒里的东西——哪是什么积蓄，是一堆白骨，指骨上还套着些小镯子，是孩童的镯子，上面刻着的名字都被血糊住了，隐约能看出是同一个村子的名字。
“张大人倒是大方。”我攥紧差牌，勾魂索在牌里蠢蠢欲动，铁钩子的红光透过牌面，在地上投出个“贪”字，“用受害者的骨头当积蓄，这心意可真重。”
老者的脸色变了变，官服领口的黑血渗得更快了：“差爷说笑了，这些不过是我收藏的古董，是从一个败落的村子里收来的，想着留个念想罢了。”
他往“阳间善举录”上指了指，书页突然自己翻起来，停在某一页，上面写着“某年某月，张公捐俸银千两，赈济灾民”，字迹工整，还盖着官府的大印，只是墨迹里混着些暗红的东西，是血。
“你看，我一生清廉，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老者的声音有些发紧，手不自觉地摸向脖子，那里的黑血已经浸透了官服，露出底下的皮肉，像是被人用指甲抓过，“那些说我贪墨赈灾款的，都是些小人的污蔑，差爷可别信。”
差牌的红光里浮出更多的虚影，是些灾民的魂，个个面黄肌瘦，肚子瘪得像张纸，他们伸出枯瘦的手，往老者身上抓，嘴里喊着“还我们的粮食”“还我们的孩子”，声音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是些饿死鬼，胡言乱语惯了。”老者往供桌下缩了缩，官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黑血，血突然活了过来，变成无数只小手，抓住他的裤腿，往地下拖，“差爷快想想办法，这些恶鬼要缠上我了！”
我往供桌后的墙壁看，老刘头说的账本应该就藏在那里。墙壁上挂着幅山水画，画的是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只是村子里的人都面无表情，眼睛里没有黑眼珠，只有两个白窟窿，正对着老者笑。
“张大人的画倒是画得不错。”我指着画里的村子，“只是这村子里的人，怎么都看着像饿死的？”
老者的脸色彻底变了，猛地扑过来想抢差牌，官服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皮肉，上面爬满了蛆虫，蛆虫嘴里都叼着些米粒，是赈灾的粮食，早已发霉变质。
“你别想毁了我的名声！”他嘶吼着，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变得尖利刺耳，“我做了一辈子清官，不能让这些恶鬼坏了我的名声！”
他的手突然变成了爪子，指甲又尖又长，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是那个村子的泥土，泥土里还缠着些头发，是孩童的头发。
我侧身躲开，差牌往墙壁上一指，红光像把刀，瞬间划破了山水画，露出后面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个账本，封面是用人皮做的，上面用血写着“赈灾款明细”五个字，字迹扭曲，像是在哭。
账本突然自己翻开，里面的字迹都是用血写的，记录着老者如何将赈灾款贪污挪用，如何眼睁睁看着村子里的人饿死，甚至如何将那些反抗的村民抓起来，活活打死，最后把他们的骨头烧成灰，撒在自家的田地里。
“不！”老者看着账本，突然瘫倒在地，官服彻底裂开，露出里面的骨架，骨架上缠着无数根线，每根线上都绑着个小小的魂，都是些孩童的魂，他们的眼睛里淌着血，正一口一口地啃着老者的骨头。
“这才是你的真身。”我捡起账本，账本上的血字突然活了过来，汇成一条血路，通向祠堂外，“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在等着你去认罪呢。”
老者的骨架在血路里剧烈挣扎，却怎么也逃不掉，孩童的魂啃得更凶了，骨架上的骨头一根接一根地断掉，最后只剩下个头骨，头骨里传出“呜呜”的哭声，是老者的哭声，充满了悔恨。
差牌的红光将头骨包裹起来，牌面显出一行字：“张清廉魂已勾，积阴德加六十，阴司差役李狗剩，可晋升乙级差役。”
祠堂外传来风声，带着些哭声，是那些被害死的村民的魂，他们在祠堂外排成一队，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化作无数光点，往轮回的方向飘去。
我走出祠堂时，天已经大亮了，阳光照在“廉明”匾额上，匾额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块腐朽的木板，上面刻着“贪赃枉法”四个字，是用刀刻的，刻得又深又狠。
差牌在手里轻轻震动，像是在为我庆贺。我摸了摸牌面的“乙级差役”字样，攥紧差牌往城隍庙走。手里的账本突然化作一道金光，钻进差牌里，牌面的卷宗又多了一页，记录着张清廉的罪行和结局。
城隍庙的钟声再次响起，差牌红光闪烁，新的卷宗虚影正在牌面缓缓浮现。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