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会的效率，是一种非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精确。
在S-08博士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指令下，十几台造型狰狞的工程机器人宛如幽灵般从地下破土而出。它们通体漆黑，多足结构悄无声息地踏在大都会博物馆外的广场上，没有扬起一丝尘土。
机械臂末端的等离子焊枪亮起刺目的蓝白色电弧，将空气灼烧出“滋滋”的轻响。
除此之外，再无杂音。
一块块厚重到夸张的超高强度合金板被精准地吊起，然后焊死在展厅所有的门窗之上。焊接的过程如同一场无声的芭蕾，每一次对接都严丝合缝，每一道焊缝都完美无瑕。
通过指挥中心的巨型屏幕，希尔和科尔森只能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个不久前还金碧辉煌、陈列着人类文明瑰宝的艺术殿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改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属坟墓。
冰冷的合金板，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希尔的指关节因为用力紧握而微微发白，科尔森则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领带，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们见识过战争，也处理过无数危机，但从未见过如此冷酷而高效的“封锁”。
这不像是处理危机。
这更像是外科医生在切除一个已经坏死的器官，精准、冷静，不带丝毫犹豫。
然而，就在最后一块合金板即将合拢，彻底将那个展厅从世界上抹去的瞬间，一直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S-08博士，眉头毫无征兆地皱了起来。
这个微小的表情变化，在这间气氛压抑的指挥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先生，出现意外情况。”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机械般的流畅感消失了。
“说。”
凌夜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屏幕，他的表情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
“通过基地的微子探测器扫描，我们发现……SCP-173的信号，消失了。”
S-08博士的语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以被察觉的波动。
他停顿了半秒，似乎在确认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就在刚才，目标位置发生了一次极其微弱的空间扰动，信号凭空中断。”
“消失了？”
希尔和科尔森同时一愣，异口同声地发问。
这怎么可能？
那东西被封死在合金铸成的棺材里，难道还能穿墙不成？
S-08博士没有回答他们的疑问，他的手指已经在控制台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相关的空间数据流被立刻调出，庞大到足以让任何超级计算机宕机的信息洪流，在主屏幕上化作瀑布般的绿色代码，飞速闪过。
人类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其中的任何一个字符。
几秒钟后，代码定格。
S-08博士得出了结论，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报告先生，已锁定空间扰动的源头和终点。”
“源头是展厅内一件属于朗姆洛小队的装备，初步判断是一个基于齐塔瑞科技的微型传送装置，其状态极不稳定，属于失败品。”
他顿了顿，将另一组数据调出。
“而传送的终点……在纽约皇后区的一处废弃仓库内。”
指挥室的屏幕上，仓库的实时卫星图被迅速放大、锁定。
旁边，一份详尽的人物资料自动弹出，照片上的男人，是一个眼神阴鸷的光头。
“根据基金会情报库对比，该仓库的持有人，是纽约本地最大的地下军火及外星科技走私贩——亚德里安·图姆斯，外号‘秃鹫’。”
原来如此。
一线条清晰的因果链，瞬间在凌夜的脑海中串联起来。
复仇者联盟纽约之战后，战场上散落了大量齐塔瑞人的科技残骸。神盾局虽然尽力回收，但总有漏网之鱼。
亚德里安·图姆斯这个男人，正是依靠回收并改造这些外星垃圾而发家。
想必是他的手下在回收这些战利品时，无意间启动了某个不稳定的传送装置。而这个失败品的传送坐标恰好发生了偏移，将近在咫尺的大都会博物馆展厅内，那个最恐怖的存在——SCP-173，给一并卷了过去。
一个巧合。
一个足以引发滔天巨浪的致命巧合。
希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一个杀人雕像，被传送到了一个堆满了外星武器的军火贩子老巢。
这已经不是灾难了。
这是灾难中的灾难，是足以让整个皇后区变成屠宰场的可怕剧本！
“必须立刻进行回收！我们必须封锁皇后区，否则……”
希尔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然而，她的话却被凌夜一个抬手的动作打断了。
她惊愕地看到，凌夜的脸上，非但没有她预想中的凝重与紧张，反而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充满了玩味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以及一种看待珍稀猎物般的兴奋。
一个比单纯封锁收容，更为大胆，也更为恶毒的计划，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回收？
为什么要回收？
一个会自动索敌、无法被常规物理手段摧毁、所到之处只会留下扭断脖子的尸体、还能不断制造极致恐怖与混乱的“移动杀戮兵器”……
就这么放任它在纽约的地下世界里横冲直撞，岂不是更有趣？
秃鹫和他的团伙，是神盾局眼中的钉子，也是纽约地下秩序的毒瘤。
他们将会是第一批祭品。
而神盾局，为了处理这个“生物兵器”，必然会倾巢而出。
到那时，黑恶势力与官方机构，将会在那个小小的仓库里，围绕着一个无法被理解的恐怖存在，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最关键的是，这个过程中所产生的恐惧、震惊、混乱、绝望……将会是何等庞大的一笔“认知点”！
这简直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
凌夜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轻易地掐灭了希尔所有的急切。
“我们暂时不回收。”
他迈开脚步，缓缓走到指挥室中央那巨大的全息电子沙盘前。
沙盘上，纽约市区的立体模型精致无比，而在皇后区的位置，一个猩红的光点正在不祥地闪烁着。
凌夜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那个红点之上，就像一个棋手，终于等到了自己最关键的一枚棋子落入棋盘。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算计的光芒，那是属于猎食者的眼神。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室中回荡。
“把这件‘失控的生物兵器’，当做一份礼物，送给我们的‘朋友’。”
“我不仅要让它搅乱整个纽约的地下世界。”
凌夜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残忍而快意。
“我还要借它的手……发一笔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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