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时光,在张炎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与隐秘蜕变中,如同指间沙般悄然流逝。
青石村的日子,表面恢复了往昔的死寂。太一山方向的硝烟早已散尽,只留下一个被修真界刻意遗忘的巨大伤疤。但无形的枷锁却悄然落下。村民们发现,去往稍大些城镇的路变得异常艰难,盘查森严。偶尔有行商带来只言片语,说整个苍梧大陆西北域,已被昆仑宫、百蛮山、极天宫等几个瓜分了太一遗泽的庞然大物联手封锁,名义上是“追查太一余孽,肃清魔道隐患”,实则像一张巨大的筛网,死死过滤着任何可能与“双龙玉”有关的蛛丝马迹。
风声鹤唳。张炎变得更加沉默,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孤狼。他白日里依旧去那早已无人光顾、炉火冰冷的铁匠铺,挥舞着沉重的铁锤,锤炼着王胖子偷偷送来的、从鬼面山魈身上拆下的爪牙和铁鳞蟒的碎鳞片,将它们锻打成粗糙的护具和武器,既是掩饰,也是为未知的冲突做准备。夜晚,则蜷缩在破屋角落,忍受着经脉中残留的道力灼痛,在乾坤之戒的辅助下,艰难地引导着那一丝微弱得可怜、自发汇聚的驳杂灵气,尝试冲刷、温养那遍布裂痕、勉强贯通的奇经八脉。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但经脉的韧性,却在痛苦中一丝丝增强。胸口双龙玉那冰火交织的奇异触感,也渐渐从难以忍受的痛苦,变成了一种提醒他前路艰险的冰冷烙印。
这天清晨,天色阴沉得如同灌了铅。张炎刚将一块锻造好的、带着蟒鳞纹路的粗糙铁片固定在左臂旧伤处作为简陋护甲,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铜锣声,混合着惊恐的哭喊和粗暴的呵斥,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青石村!
“所有能喘气的!都给老子滚出来!立刻!马上!”一个极其嚣张、带着灵力扩音效果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在村子上空回荡,震得破旧的屋瓦簌簌作响。
张炎心头一凛,迅速将几件粗糙的蟒鳞护具贴身藏好,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
村口歪脖子老槐树下,早已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村民。男女老少,个个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几个穿着统一制式、月白色镶蓝边劲装的修士,如同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前方。他们个个神情倨傲,眼神冷漠,如同看着一群蝼蚁。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嘴唇极薄的青年修士,腰间悬着一柄灵光流转的蓝色长剑,气息赫然达到了炼气六层!他身旁跟着一个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胖子——正是村中唯一有点见识的孙瘸子。
“仙…仙师息怒!人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了!”孙瘸子点头哈腰,声音带着谄媚的颤抖。
阴鸷青年修士,名叫赵坤,极天宫外门弟子,负责这片区域的“征募”事宜。他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扫过跪伏在地、衣衫褴褛的村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哼,一群废物!”赵坤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听好了!奉极天宫上谕,征调尔等凡夫,前往黑风崖东脉新发现的‘玄铁矿’服役!为期三年!敢有违抗者…”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指尖随意一弹。
嗤!
一道淡蓝色的、拇指粗细的冰锥凭空凝聚,带着刺骨的寒气,瞬间射向跪在人群边缘一个因恐惧而低声啜泣的七八岁男童!
“不要!”孩子的母亲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扑过去想挡在孩子身前,却哪里快得过法术?
噗!
冰锥精准地洞穿了男童瘦弱的肩膀!鲜血瞬间涌出,又在极寒下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坨!男童连惨叫都发不出,小脸瞬间惨白,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直接昏死过去!
“虎子!我的儿啊!”妇人抱着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音绝望得令人心碎。
全场死寂!所有村民的恐惧瞬间攀升到了顶点!连呼吸都停滞了!几个年轻的汉子眼中喷火,拳头捏得死紧,却在那淡蓝色冰锥散发的恐怖寒气威慑下,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动弹分毫。那是仙法!是凡人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
赵坤很满意这效果,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这就是下场!拖走!下一个敢哭闹的,直接冻成冰雕!”
几个如狼似虎的极天宫外门弟子(炼气三四层修为)立刻上前,粗暴地将昏死的孩童从他母亲怀里拖走,像扔垃圾一样丢到一旁。那妇人哭喊着想扑过去,被一个弟子一脚踹翻在地,口吐鲜血。
“还有你!”赵坤阴冷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几个身材还算壮实的汉子身上,包括人群中低垂着头、努力收敛气息的张炎,“你,你,还有你!出来!看你们还有点力气,去矿洞深处打头阵!”
王胖子也在被点名之列,他肥胖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瘫软在地。
“仙…仙师开恩啊!我…我老娘病重在床,离不得人伺候啊!”王胖子哭喊着,磕头如捣蒜。
“聒噪!”赵坤眉头一皱,眼中厉色一闪。他身旁一个三角眼的弟子立刻会意,狞笑着上前,手中掐诀,一团拳头大小、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粘液瞬间凝聚,就要朝着王胖子脸上糊去!这是最低级的“腐泥术”,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皮肤溃烂,痛苦不堪!
就在那团恶心的粘液即将糊到王胖子脸上的瞬间!
一只沾满煤灰和油污、却异常稳定的手,突然从旁伸出,精准地抓住了三角眼弟子掐诀的手腕!那手如同铁钳,蕴含着远超普通凡人的力量,硬生生打断了法术的成型!墨绿色的粘液失去控制,“啪嗒”一声掉落在泥地上,腐蚀出一个小坑,发出滋滋声响。
出手的,正是张炎!
他依旧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声音沙哑而平静:“仙师息怒。他老娘确实病重,离了人怕是活不过几天。我替他下矿。”他看似示弱,动作却强硬地打断了修士的法术,这份胆识和力量,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三角眼弟子只觉得手腕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钳夹住,又惊又怒:“狗东西!你敢……”他下意识就想催动灵力震开这只脏手。
“嗯?”为首的赵坤却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年轻铁匠。刚才那一下,速度、力量、时机都把握得极好,绝不是普通村民能做到的!而且,此人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又让他感到一丝不舒服的凶戾气息?像被野兽盯上。
“有点意思。”赵坤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挥手制止了暴怒的三角眼,“行,既然你想替他,那就成全你。记住,矿洞深处,可是有‘好东西’等着你们这些开路的。”他特意加重了“好东西”三个字,带着浓浓的恶意。
张炎松开手,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被征召的村民队伍里。王胖子劫后余生,瘫在地上,看着张炎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愧疚,更有深沉的恐惧。
很快,包括张炎在内的数十名青壮村民,如同被驱赶的牲口,在极天宫弟子的押送下,朝着黑风崖东麓走去。沉重的脚镣锁住了他们的双脚,冰冷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如同送葬的哀乐。
黑风崖东麓,原本人迹罕至的险峻山坳,此刻已被粗暴地开凿出一个巨大的、如同凶兽巨口般的矿洞。洞口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矿石特有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洞口守卫森严,站着更多身穿月白蓝边服饰的极天宫弟子,个个气息冰冷,眼神淡漠。
矿洞深处,幽暗无光。只有洞壁上零星镶嵌着一些散发着惨白微光的劣质萤石,勉强照亮脚下崎岖湿滑的矿道。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汗臭、血腥、尘土和一种岩石被暴力开凿后的刺鼻气味。沉重的凿击声、铁镐碰撞岩石的刺耳噪音、监工弟子不耐烦的呵斥鞭打声、以及伤者压抑的痛苦呻吟,交织成一首地狱的协奏曲。
张炎和另外七八个被选中的“倒霉蛋”,每人领到了一把粗劣沉重的铁镐和一个破烂的藤筐,被两个满脸不耐的炼气三层弟子,像赶羊一样驱赶着,朝着矿洞最深处、新发现的矿脉分支走去。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空气越稀薄,洞壁上渗出的水珠也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快点!磨磨蹭蹭找死吗!”一个弟子狠狠一鞭子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村民背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村民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又被粗暴地拖起来继续走。
张炎沉默地跟在后面,低垂的眼帘下,眼神冰冷如刀。他默默运转着体内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灵气,尝试感知周围的环境。乾坤之戒在指根处传来微弱的温热,核心处的黑色漩涡似乎对矿洞深处某种东西产生了极其隐晦的渴望。
终于,他们来到了矿洞的尽头。这里是一个新开凿出的、空间稍大的矿室,洞壁裸露着一种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深灰色矿石——玄铁矿。但矿室的角落,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幽深漆黑的狭窄矿道,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之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矿道口散落着几把断裂的铁镐和几片染血的破布。
“就是这儿了!”领头的弟子停下脚步,指着那漆黑的矿道,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狞笑,“里面发现了品质更好的玄铁精矿,还伴生着点‘小玩意’。你们几个,进去!把里面的矿石给老子挖出来!记住,手脚麻利点,别惊动了里面的‘宝贝’!”
他特意强调了“宝贝”二字,引得旁边另一个弟子也发出不怀好意的嗤笑。
村民们看着那漆黑的矿道,感受着从中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腥臭气息,个个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傻子都知道,这根本就是送死!里面绝对有凶物!
“仙…仙师开恩啊!我…我不敢…”一个村民噗通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哀求。
“不敢?”领头弟子脸色一沉,眼中凶光毕露,“那就去死吧!”他猛地抬起手,指尖灵力涌动,一道淡青色的风刃瞬间凝聚,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那村民的脖颈!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的张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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