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壁垒没有天空,只有被无数建筑切割成的几何缝隙。
林渊穿行在下层区的通道里,这里的光源来自管道上忽明忽暗的指示灯,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头顶上方,是上层区居民的“地面”,沉重的金属板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希望。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冰冷的身份卡,以及几枚价值不高的信用币——这是壁垒分发的标准物资,仅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真正有价值的,是他从荒野上一个恶霸尸体上搜刮来的几块高纯度能源晶石。
一个挂着“住宿登记”牌子的隔间前,坐着一个体型臃肿的男人,油腻的指尖在光屏上划拉着。
“一个单间。”林渊将身份卡推了过去。
男人眼皮都未抬起。“押金三百,月租一百。先交钱。”
“刚进壁垒,只有标准物资。”
“那就去睡C区的集体宿舍,二十个人挤一间,臭虫比人都大。”男人的手指停下,终于瞥了他一眼,“或者,用东西抵。”
林渊沉默地拿出一块尾指大小的能源晶石,放在柜台上。
男人的呼吸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拿起晶石,对着灯光仔细查看,然后猛地抬头,重新审视林渊。
“B区,独立单间,带独立净化水源。月租八十,押金免了。”他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将一张电子门卡推了过来。“兄弟,早说有这个啊。”
林渊收起门卡,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不需要别人的善意,只需要交易。在这座钢铁丛林里,价值是唯一的通行证。
房间狭小得像个棺材,一张金属床,一个储物柜,就是全部。墙壁冰冷,能清晰听见隔壁的咳嗽声和管道里流体的嗡鸣。
这里不适合人类生存。
但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暂时的巢穴。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那片冰冷的记忆洪流。属于“机械神教”主教的神核碎片,正在被他的灵魂缓慢消化。
城市的结构图、能源走向、管线分布……无数信息如数据流般划过。
想要接触到这座城市的核心,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远远不够。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合理地在城市脉络中穿行的身份。
记忆碎片中,一个词汇浮现出来——机械维修工。
城市的维护者,神经末梢的修复师。他们有权限进入大部分区域的管道层和设备间。
就是它了。
但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顺理成章获得这个身份的契机。
林渊将那缕微弱的“神性”释放出去,像一张无形的网,沿着墙壁上的管道和线路蔓延。他不是在“看”,而是在“感知”。
感知那些金属的“情绪”。
大部分机械都在平稳地运转,像沉睡的野兽。但很快,他感知到一处杂乱无章的“痛苦”信号。
那是一种源于金属疲劳、锈蚀和结构错位的哀嚎。
信号源于三个街区外的一家维修店。
他站起身,推开了那扇吱嘎作响的金属门。
“老K维修店”的招牌已经锈迹斑斑,店门半开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蹲在一堆零件前,烦躁地咒骂着。
“该死的废铁,全都该扔进熔炉!”
他面前是一堆拆解下来的传动齿轮,大部分都锈迹斑斑,有的甚至出现了崩口。
林渊走了进去。
男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不耐烦。“干什么?这里不招学徒,也不回收废品。”
“这些零件还能用。”林渊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堆废铁上。
男人,老K,站了起来,用一块油腻的布擦了擦手。“外来者?又一个以为凭力气就能在壁垒活下去的傻子。滚出去,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林渊没有动。他弯腰捡起一个锈蚀最严重的齿轮。
“它的材质是三号铬钒钢,硬度足够。问题不在于锈蚀,而是内部的金属应力出现了紊乱。”
他手指在齿轮表面轻轻拂过,一股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力量渗入其中。那不是物理力量,而是一种源自神核知识的“校准”。
“你胡说什么?”老K皱起眉头,但没有立刻赶人。
林渊将齿轮递过去。“你用震动锤,以每秒三十一次的频率,敲击这个点,持续三秒。”
他指了指齿轮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老K半信半疑地接过齿轮,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把小巧的震动锤。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要是弄坏了,这堆废铁你得给我照价赔偿!”
他按照林渊的指示,启动了震动锤。
“嗡——”
轻微的震动声响起,精准地持续了三秒。
老K拿起齿轮,脸上的嘲讽凝固了。
那块原本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的铁锈竟然簌簌地脱落下来,露出了下面闪着金属光泽的本体。更让他惊骇的是,他能感觉到,这枚齿轮内部那种“疲劳感”消失了。它变得……很“健康”。
“你……你做了什么?”老K的声音有些干涩。
“只是一个简单的应力重构。”林渊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当然不是什么“应力重构”,而是利用神侍的知识,直接从原子层面调整了金属的排列。对他来说,这些金属就像可以随意揉捏的橡皮泥。
老K死死盯着林渊,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堆东西,你都能修?”他指着地上那堆废品,呼吸变得急促。
“大部分可以。”
“我雇佣你!”老K几乎是吼出来的,“正式维修工身份,每月三百信用币,外加10%的零件修复提成!干不干?”
“我需要这里的权限,以及所有维修图纸的查阅权。”林渊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没问题!”老K一口答应下来,“只要你能把这些东西变回能用的零件,别说图纸,我的床都能分你一半!”
他太需要一个帮手了,一个真正的,有能力的帮手。这些零件是上层区某个大人物的订单,如果无法按时交付,他的小店就得关门大吉。
林渊的出现,是他的救命稻草。
林渊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工作。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蹲下身,开始处理地上的零件。对他而言,这不是工作,而是一场解剖。
一场对这座城市肌体末梢的解剖。
接下来的日子,林渊进入了一种规律的生活。
白天,他是老K店里那个沉默寡言却效率惊人的天才维修工。无论多么棘手的故障,多么老旧的机械,到了他手里,总能以最匪夷所思的方式被修复。
他从不解释原理,只是动手。
“喂,小子,这个蒸汽核心的压力阀又卡住了,客户催得要死。”一个膀大腰圆的客户将一个滚烫的金属疙瘩扔在桌上。
林渊拿起它,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走到一台老旧的压力机前。
“你要干什么?那会把它压爆的!”老K在一旁叫了起来。
林渊没有理会,将蒸汽核心放进压力机,设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压力值,然后启动。
“砰”的一声闷响。
客户和老K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
林渊取出核心,扔回给客户。“好了。”
客户将信将疑地检查了一下,发现那个卡死的压力阀竟然活动自如,而且比新的还要顺滑。
“见鬼了……”客户喃喃自语,丢下信用币,抱着核心匆匆离去。
老K凑了过来,看着林渊。“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维修工。”林渊拿起抹布,擦拭着手上的油污。
夜晚,当店铺关门后,这里就成了林渊的实验室。
他利用维修工的身份权限,进入城市的下层管道网络。这里如同迷宫,交错的管道和线路是城市的血管和神经。
他一边研究着那些官方的维修图纸,一边用自己的“神性”感知着这座城市的真实脉动。
他发现,图纸是死的,而城市是活的。
许多能源线路的实际走向,与图纸上的标记有细微的偏差。一些被标注为“废弃”的节点,却依然有微弱的能量在流动。
这座城市,在进行着某种缓慢的,不为人知的自我改造。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活体机械。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机械主宰”,就是它的心脏和大脑,控制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想要接近它,就必须先理解它。
这天深夜,林渊正在修复一个来自中层区的通讯中继器。当他将一根新的能量导线接入端口时,一股熟悉的波动顺着线路传递过来。
那是一种冰冷、宏大、非人的“神性”脉冲。
虽然极其微弱,一闪即逝,但他绝不会认错。
那是与“机械神教”同源的力量。
他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闭上眼,全力追溯那股波动的来源。
信息流在他的意识中汇聚,最终指向了城市结构图上的一个点。
【第零区,中央能源枢纽】。
那是整座壁垒的心脏,理论上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一个全新的“签到”地点。
林渊睁开眼,将修复好的中继器放在一旁。
他拿起一张空白的图纸,在上面画出了通往中央能源枢纽的所有可能路径,包括那些官方记录中不存在的“幽灵管道”。
老K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小子,你又在画什么鬼东西?”
林渊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在图纸上一个复杂的节点上点了点。
“老K,这个区域的‘自适应热循环系统’,你修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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