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风带着砂砾的棱角,刮在脸上像细针在扎。陈凡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小心地裹在林清雪肩头,她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滚烫——那是鬼罗宗腐骨瘴的余毒又在发作。?
“别乱动。”陈凡蹲下身,指尖的五色灵纹泛着微弱的金光,轻轻按在她渗血的伤口上。绿黑色的毒雾从伤口蒸腾而起,被灵纹化作的金网兜住,发出滋滋的响声。林清雪疼得蹙紧眉头,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吭声,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背上,听着他因过度催动灵力而略显急促的心跳。?
这是他们在戈壁跋涉的第三个夜晚。储物袋里的干粮只剩下最后半块麦饼,林清雪用仅存的冰灵花粉炼制的疗伤丹早已告罄,只能靠陈凡的灵纹勉强压制毒伤。陈凡能感觉到,每次净化完毒雾,自己掌心的灵纹就会多几道焦痕,金丹运转时也越发滞涩,像被沙子堵住的泉眼。?
“陈凡,歇歇吧。”林清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抬手想触摸他汗湿的额发,却被陈凡轻轻按住手腕。“你的灵纹快撑不住了。”?
“没事。”陈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沙枣干,是昨日路过一处废弃驿站时找到的,“吃点这个,补充体力。”沙枣干又干又硬,林清雪却吃得很慢,仿佛那是什么珍馐。她偷偷将枣核藏在袖中,想着若是能找到水源,或许能种出一株沙枣树来。?
天快亮时,陈凡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他猛地睁开眼,却见林清雪正借着月光,用一根断裂的发簪,小心翼翼地挑他掌心灵纹里嵌着的沙砾。她的动作很轻,发簪尖碰到灵纹焦痕时,总会下意识地顿一下,眼眶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醒了?”林清雪抬起头,指尖沾着他的血珠,像落了两滴胭脂,“你的手都肿了,再这么硬撑,灵纹会彻底坏死的。”?
陈凡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也磨出了血泡,是这些天在戈壁捡柴禾时弄的。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粗糙的掌心蹭得他皮肤发痒:“等找到落脚的地方,我们就好好治伤。”林清雪的耳尖在月光下泛起红晕,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戈壁上的风。?
第四日午后,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轮廓。随着距离拉近,土黄色的城墙越来越清晰,城门口飘扬的旗帜上绣着一头骆驼的图案,正是瀚海国西境的沙风城。?
“我们到了。”陈凡扶着林清雪站起身,她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却在看到城墙的瞬间,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那笑容像戈壁上突然绽放的沙棘花,带着倔强的甜意,让陈凡觉得之前所有的疲惫都值了。?
城门口的守卫穿着土黄色的皮甲,腰间别着弯刀,看他们的眼神带着几分好奇,却没有刻意刁难。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守卫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问:“来做买卖?还是走亲戚?”?
“路过,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陈凡将一枚下品灵石递过去,这是他从青云宗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财物。守卫掂了掂灵石,朝旁边让了让:“进城吧,西头巷的屋子便宜,老掌柜人也好。”?
踏入沙风城的刹那,陈凡和林清雪都愣住了。与青云宗的青砖黛瓦不同,这里的房子全是用土黄色的石头砌成,平顶上晒着一串串红得发亮的沙枣,墙根下随处可见圆滚滚的仙人掌,掌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晨露。街道上的行人大多穿着宽松的白袍,头戴遮阳的纱笠,牵着骆驼的商队慢悠悠地走过,驼铃“叮铃”作响,混着街边摊贩叫卖沙枣糕的吆喝声,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空气里有甜丝丝的味道。”林清雪深吸一口气,肩头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她指着街角一个卖陶碗的小摊,那里摆着的粗陶碗上,画着与圣灵寺壁画相似的沙母神像,“你看,他们的图腾和我们见过的不一样。”?
陈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突然注意到她的脚步有些踉跄,赶紧扶住她:“先找地方落脚。”他按照守卫的指引,牵着她往城西走,路过一家卖胡饼的铺子时,老板娘隔着柜台朝他们笑:“新来的?要不要尝尝刚出炉的芝麻胡饼?”胡饼的香气混着烤羊肉的味道飘过来,林清雪的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阴霾散了不少。?
西头巷比主街安静许多,巷子两旁的石屋都带着小小的院落,院门口大多种着耐旱的沙棘。陈凡敲响了最里头那家的木门,门环是用灵驼骨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平安符。?
开门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纹路,眼神却很清亮。她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目光在林清雪渗血的肩头和陈凡焦黑的手掌上停了停,没问他们的来历,只是侧身让开:“进来吧,看你们像是受了伤。”?
院子里种着一株半枯的沙枣树,树下摆着两个石凳,凳面被磨得光滑。老妪端来两碗浑浊的茶水,水里飘着几粒红色的果子:“这是沙棘茶,能解渴。”茶水入口微涩,咽下去却有回甘,林清雪喝了两口,脸颊竟泛起一丝血色。?
“老婆子姓古,以前是个炼体的,后来伤了腿,就退下来了。”古妪用粗糙的手摩挲着碗沿,“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住下吧,一个月给两个下品灵石就行。”她指了指东厢房,“那屋有土炕,晚上烧点骆驼粪,能暖和些。”?
陈凡刚想道谢,古妪却转身进了里屋,很快拿出一个陶罐子,罐子口封着羊皮。她打开罐子,一股浓郁的油脂香气飘出来:“这是驼脂膏,用灵驼的脂肪熬的,掺了赤阳草粉,治沙毒最管用。”她用木勺舀出一块淡黄色的膏体,递到林清雪面前,“丫头,抹上试试,比你们中原的药膏管用。”?
林清雪看着古妪满是裂口的手,眼眶一热,想跪下道谢,却被古妪一把拉住:“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古妪的手很暖,掌心的老茧蹭得她手腕发痒,像祖母在给自己掖被角时的触感。?
安顿下来的第一晚,陈凡在土炕上铺了层干草,又将自己的外袍铺在上面,让林清雪先睡。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借着月光检查掌心的灵纹——焦黑的纹路里,竟有几处透出淡淡的金色,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颜色。?
“还没睡?”林清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她其实一直没睡着,听着他在院子里的动静,心里总觉得不安。“古婆婆说,明天带你去百草堂看看,那里的胡掌柜有办法治灵力紊乱。”?
陈凡推开门,见她正坐在炕边,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将古妪给的驼脂膏涂在指尖。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仪式,涂完后将指尖凑到鼻尖闻了闻,像个偷尝糖果的孩子。?
“快睡吧。”陈凡走过去,帮她掖了掖被子,被子上有淡淡的骆驼味,却意外地让人安心。“明天还要去买药。”?
林清雪点点头,却在他转身时拉住他的衣角:“陈凡,你的手……”?
“没事。”陈凡笑了笑,将手藏到身后,“等你的毒伤好了,再帮我治。”月光从窗棂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林清雪突然觉得,就算前路还有再多风沙,只要能这样看着他的笑容,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第二天一早,陈凡按照古妪的指引,往城东的百草堂走去。沙风城的早晨很热闹,街边的摊贩支起了摊子,卖沙枣糕的老汉用木槌敲着梆子,“咚、咚”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穿白袍的商人们牵着骆驼走过,驼铃“叮铃”作响,与梆子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奇特的歌谣。?
百草堂的门脸不大,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门口摆着几排陶盆,里面种着开着小黄花的仙人掌。陈凡刚走进门,就闻到一股混合着草药与硫磺的味道,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修士正坐在柜台后,用一杆小秤称着红色的草根。?
“要点什么?”胡掌柜抬起头,他的眼睛很小,笑起来几乎眯成一条缝,却透着精明。当看到陈凡掌心的灵纹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亮,放下秤杆:“中原修士?这灵纹看着像是受了邪术反噬。”?
陈凡没隐瞒,简单说了说伤势的由来。胡掌柜听完,从货架上取下两个陶罐,一个装着暗红色的粉末,另一个盛着透明的胶状物质:“赤阳草磨的粉,能温养灵纹;凝沙果熬的胶,专治金丹滞涩。不过这沙地产的药材性子烈,得用‘火沙提纯术’炼过才能用。”?
他引着陈凡来到后堂,那里有一个嵌在地面的石灶,灶里埋着滚烫的流沙,上面架着一个铜制的药碾。胡掌柜将赤阳草扔进药碾,又舀了一勺流沙倒进去,手腕转动间,药碾发出“咕噜”的声响,赤阳草很快被碾成粉末,却不见丝毫焦糊。?
“看到没?”胡掌柜指着药碾里泛着红光的粉末,“用流沙的热度代替明火,既能锁住药性,又不会破坏沙属性灵力。”他手把手教陈凡转动药碾,掌心的温度透过木柄传来,带着一种朴实的暖意。“你们中原修士总爱用猛火炼药,在这瀚海国可吃不开。”?
陈凡学得很认真,指尖触到滚烫的流沙时,竟觉得那温度与自己体内的金丹隐隐呼应。他想起昨夜古妪灶膛里的骆驼粪火,想起林清雪涂驼脂膏时满足的表情,突然觉得这沙风城,或许真的能成为他们暂时的容身之所。?
买完药走出百草堂时,日头已经升到头顶。陈凡在街角买了两个芝麻胡饼,刚出炉的胡饼烫得手直抖,他却用袖子裹着,快步往回赶。路过卖陶碗的小摊时,他停下脚步,挑了一个上面画着沙母神像的粗陶碗,想着林清雪看到时,或许会露出像昨天那样的笑容。?
巷子口,林清雪正坐在石凳上,帮古妪择着一堆带刺的植物。她的肩头已经换了干净的布条,阳光照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陈凡手里的胡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了两颗星星。?
“回来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药包,“古婆婆说,这是沙棘芽,焯水后拌驼脂吃,能败火。”古妪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盛开的沙菊花。?
陈凡将陶碗递给林清雪,她接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院子里的沙枣树在风中轻轻摇晃,驼铃声从巷口隐约传来,带着一种缓慢而温柔的节奏,仿佛在为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哼唱起悠长的调子。?
夜幕降临时,陈凡在灶房里捣鼓胡掌柜教的火沙提纯术。林清雪坐在灶门前添骆驼粪,火光映得她的脸颊红彤彤的,像抹了胭脂。药碾转动的咕噜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驼铃声,构成了一曲温暖的夜曲。?
“明天,我们去圣灵寺看看吧?”林清雪突然说,她从袖中摸出那个珍藏的枣核,小心翼翼地埋进院角的土里,“古婆婆说,那里的沙母神像很灵。”?
陈凡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好。”他能感觉到,掌心的灵纹似乎没那么疼了,金丹运转时也顺畅了些,或许正如胡掌柜说的,这沙风城的水土,真的能治愈他们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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