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珠与漩涡对峙的刹那,整座洞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岩壁龟裂,符文崩离,那道人形轮廓缓缓抬掌,竟与渊澜手中赤珠遥遥相对,如同久别重逢的旧识。
渊澜脸色微变,左臂紫纹加速蔓延,如藤蔓般疯狂生长,转眼间已至肩颈,皮肤下光流窜动,剧痛难忍。他咬牙欲退,却发现双脚如陷泥沼,神识被一股温软却不可抗拒的力量拖拽着,往漩涡深处拉去。
“回来。”
那不是声音,是直接在骨髓里响起的低语,像老友轻唤,像宿命轻抚。
绮罗猛地将赤珠从他手中夺下,狠狠往地上一摔——可珠子悬空停住,紫光流转,竟自行浮起,再度与漩涡呼应。
“你他妈别再装熟了!”她怒吼,双掌翻出残存黑焰,强行在两人周身布下一道逆息阵。火焰逆向燃烧,吞吐着四周乱流,勉强撑出一方喘息之地。
渊澜靠在她背上,呼吸粗重:“它……不是在攻击。它在等我进去。”
“等你当养料?”绮罗冷笑,指尖发颤,“它笑起来跟你一个德行,你还想认亲?”
话音未落,洞顶穹窿忽地一震,一道断裂的三竖爪纹在石缝间一闪而过,幽光微闪,随即隐没。
紧接着,空气如水波荡开,一道身影凭空浮现。
这灰袍老者,正是之前在遗迹中窥视我们的神秘人物。灰袍,拄杖,身形佝偻,面容模糊如雾中看花。唯有那双眼睛,清明得不像这世间的光,一眼望来,渊澜体内躁动的紫纹竟瞬间凝滞。
“老东西?”绮罗眯眼,火焰微缩,“上次在遗迹里偷看我们打架的就是你?”
老者不答,只抬手,轻轻一点渊澜肩头紫纹。那一寸寸蔓延的诡异纹路,竟如退潮般静止,不再寸进。
“它认的不是你。”老者嗓音沙哑,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是珠,是律,是那三道断了的线。”
渊澜喘息稍定:“什么律?什么线?”
“混沌非毁。”老者缓缓道,每吐一字,漩涡便剧烈一震,仿佛在抗拒什么。
“生死非断。”
“时空非流。”
三句话落,洞中气流骤然扭曲,漩涡中心那人形轮廓猛然睁眼,紫光暴涌,似要扑出。
老者抬杖一划,空中浮现一道虚影符文,形如断裂的爪痕,与赤珠裂口、灵晶原始纹路一般无二。符文一闪即逝,漩涡竟被硬生生压下三成威势。
“珠非器,乃钥。”老者目光转向绮罗手中赤珠,“汝非主,亦非奴。”
绮罗皱眉:“说人话。”
“你们在砸锁。”老者轻叹,“可这锁,得用钥匙开门,不是拿脑袋撞。”
渊澜瞳孔微缩:“你是说……不能靠蛮力?”
“以力压之,反被其所乘。”老者抬手,指向赤珠,“我们不能依靠神力压制,而需用心去引导。”
“心引律?”绮罗冷笑,“你是让我们跟它谈心?它刚才还想把渊澜吞了当点心!”
老者不语,只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朝上。一缕灰白气息自他指尖溢出,如烟似雾,缠绕上赤珠表面。
珠体微震,紫光忽地一敛,竟在表面浮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符文——空白无痕,无笔无划,却让人一眼望去,心神莫名一松,仿佛世间所有纷争都与此无关。
漩涡猛地一滞。
那人形轮廓第一次显出动摇,紫光闪烁不定,似遇天敌。
老者嘴角微动,似笑非笑:“它不怕你拼命,不怕你反抗,不怕你恨。”
“它怕这个。”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开始淡化,如风吹残烛,摇曳欲灭。
“法则失衡,万物归虚。”他最后一句低语飘散在风中,“若想止它,先问自己——你,可曾听见律动?”
渊澜心头一震,这老者究竟是谁?为何知晓如此多隐秘?又为何偏偏在此刻现身?
话音落,人影消。
唯有那缕灰白气息,仍缠绕赤珠,微微脉动。
洞中一时死寂。
漩涡虽未彻底停歇,但旋转之势已缓,紫光不再狂躁,反倒隐隐透出一丝……等待的意味。
绮罗盯着那颗珠子,忽然道:“它不怕老者,但它怕‘空白’。”
渊澜闭目,不再压制体内紫纹,而是尝试以神识轻触那股流动的紫光。起初如触坚冰,冷硬拒人;可当他不再抗拒,只是静静感知,那紫光竟微微一颤,似有回应。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吞噬,更像是一种奇异的共鸣。
他睁眼,额间灵晶蓝光微闪,一丝极淡的灰白悄然渗入,如墨入清泉,缓缓扩散。
“它不是要我进去。”他低声说,“它在等我‘对上频道’。”
“什么频道?”绮罗皱眉。
“老者说的‘律’。”渊澜抬手,不再用银线缠绕,而是将赤珠轻轻托起,“我们不能依靠神力压制,而需用心去引导。”
“你少来这套玄乎的。”绮罗一把抓住他手腕,“上次你说‘只是试探’,结果差点被它笑成替身;现在你说‘用心沟通’,是不是下一步就得脱衣服跳进去给它暖床?”
渊澜扯了扯嘴角:“你要是觉得我跳得好看,我可以考虑。”
“滚。”她松手,却没放开赤珠,“你真打算试?”
“不然呢?”他看着漩涡,“它复刻我,不是因为它想杀我,是因为它缺了点什么。老者说珠是钥——那钥匙插进锁里,总得转一转才知道开不开。”
“万一转的是阎王殿的门呢?”
“那就让它知道,阎王也得守规矩。”
他伸手,缓缓将赤珠握回掌心。
灰白气息缠绕指尖,珠体微温,不再灼烫。
漩涡中心,那人形轮廓静静凝视着他,紫光流转,竟缓缓抬起双臂,掌心朝外,如同迎接。
渊澜深吸一口气,神识沉入赤珠,不再对抗,不再压制,而是轻轻一引——
仿佛拨动一根无形的弦。
嗡——
整座洞穴轻颤,岩壁上所有符文同时亮起,不是紫光,不是金纹,而是一种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灰白之光。
那光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紫光退散,乱流平息,连那股“回来”的意念,也悄然沉寂。
绮罗瞪大眼:“你……真奏效了?”
渊澜没答。
他感觉到,体内紫纹不再蔓延,反而开始缓缓回缩。而额间灵晶,正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吸收着那丝灰白气息。
漩涡旋转渐缓,中心人形轮廓的紫光开始淡化,轮廓变得模糊,仿佛完成了某种交接。
就在此时,赤珠忽然剧烈一震。
珠面那道“空白符文”一闪,竟投射出一段残影——
一片荒芜大地,三根断裂的石柱耸立天际,柱顶分别悬浮着一物:一卷竹简、一枚骨戒、一面铜镜。
残影一闪即逝。
渊澜瞳孔骤缩。
绮罗一把抓住他手臂:“你看见什么了?”
“地方。”他嗓音发紧,“三个东西,三根柱子……老者没说去哪儿,但珠子……它指路了。”
“指什么路?荒郊野岭?”
“不知道。”渊澜握紧赤珠,“但那三样东西,应该是‘平衡’的关键。”
“所以咱们现在是要当寻宝镖师,专程给人补天柱?”绮罗翻白眼,“你有没有想过,那珠子是不是在耍你?刚才是不是它自己想歇会儿,顺便演场戏?”
“有可能。”渊澜点头,“但它没必要骗我。”
“为什么?”
“因为它复刻的是我。”他抬手,指尖轻触额间灵晶,“它要的不是别的,是‘我’的频率。而老者留下‘空白’,珠子显出线索——这不是陷阱。”
“是邀请?”
“是考题。”
绮罗冷笑:“考你能不能当个合格的钥匙?”
“差不多。”他抬眼,看向漩涡已近乎静止的中心,“它等的不是主人,是能听懂它心跳的人。”
“那你去听啊。”她松开手,把赤珠塞回他怀里,“别指望我给你鼓掌。”
渊澜没动,只低声问:“你怕什么?”
绮罗一怔。
“你嘴上骂得凶,可从没松手。”他看着她,“从塔门到现在,你一直在挡在我前面。你怕的不是我进去,是怕我进去后,出不来。”
她沉默片刻,忽然咧嘴:“你少自恋。我怕的是你死了,谁给我付酒钱?”
渊澜笑了。
他抬手,将赤珠贴在心口。
灰白气息缠绕不散,灵晶微光中,那丝灰白愈发清晰。
漩涡彻底静止,人形轮廓消散,只余下一团缓缓旋转的紫光,安静如眠。
他闭眼,神识再度沉入。
这一次,他不再寻找破绽,不再计算频率。
他只是……倾听。
起初是杂音,是混乱的回响。
可渐渐地,他听见了——
一种极低的震动,如大地呼吸,如星辰运转,如某种古老律法在虚空中缓缓吟诵。
三声。
混沌、生死、时空。
断了。
所以它疯了。
所以它复刻。
所以它等。
渊澜睁开眼,声音很轻:“它不是怪物。”
绮罗皱眉:“那是啥?”
“一个坏了的钟。”
他抬手,赤珠悬于掌心,灰白与紫光交织。
“我们得帮它,重新走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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