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的脚印停在二十步开外，那只陷进地里的靴痕还在微微颤动。
渊澜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片松动的泥土。绮罗贴着窗缝往外看，手指慢慢收紧。玄枭站在门侧，呼吸放得很轻，像一头随时要扑出去的野兽。
地面裂开了。
不是震动，也不是塌陷，就是平白无故地撕开一道口子，灰土翻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掀起来的。一群披着灰袍的人爬了出来，动作整齐得不像活人。他们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发白，手里握着刻有倒三角标记的短刀。
“动手！”渊澜一声令下，光幕瞬间撑起，封住正门。
绮罗一脚踹开侧窗，翻身跳出去的同时甩出三张爆炎符。火光炸开，逼退了冲向魔修队伍的几个灰袍人。玄枭低吼一声，十二名妖族战士立刻围成环形，长刀朝外，狼牙枪交错架起。
那些灰袍人不喊不叫，也不躲火，直接踩着燃烧的残渣往前走。一个魔修挥刀砍断一人手臂，可那人断口处没有血，只冒出一股紫雾，接着另一只手继续往前抓。
“不对劲！”绮罗往后退了一步，“这哪是人，是傀儡！”
渊澜闭眼一瞬，神识扫过地面。他感觉到地下三百丈有东西在动，像是一条旧矿道正在被重新打通。这些灰袍人就是从那里爬出来的。
“他们在挖路。”他说，“目标不是我们，是借我们当诱饵，把守卫引出来。”
玄枭一刀劈翻最近的一个灰袍人，发现它的骨头是黑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这气息……和蚀语花一样，但更浓。”
话音未落，又有三道裂缝在院子里炸开。十几个灰袍人同时扑向神将与魔修之间的空隙，明显是有组织地分割阵型。
“别让他们靠近中间！”渊澜抬手打出一道星纹锁链，缠住两个逼近的敌人。锁链收紧时发出咔咔声，像是碾碎了里面的骨头。
绮罗冲到渊澜身边，匕首划出一道弧线：“你还能撑多久？”
“够用。”渊澜睁开眼，“但不能久留。这些人不怕死，只会越杀越多。”
玄枭带着两名战士杀了回来，刀上沾着黑浆。“我数了，一共三十七个，全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没有指挥者，但他们行动一致，肯定有人在远处控场。”
“先撤。”绮罗咬牙，“再打下去，等他们把整条矿道的人都放出来，咱们就得埋在这儿。”
渊澜点头：“走西侧荒径，绕开主道。”
命令传下去，三方队伍迅速收拢。神将们熄掉符阵，魔修背起伤员，妖族战士断后。一行人刚冲出驿站后门，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整个屋子塌了进去，地面像煮沸的水一样翻滚。
没人回头看。
他们沿着一条陡峭的兽道往北疾行。这条路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边是悬崖，脚下碎石不断滑落。队伍拉得很长，但没人掉队。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平台。前方是深谷，后方是绝壁，只有中间一条悬桥通向对岸。
“过桥。”渊澜下令。
队伍开始依次通过。绳索吱呀作响，风从谷底往上吹，带着一股淡淡的腐香。
走到一半，一名神将突然踉跄了一下。他捂住头，跪倒在地。
“怎么了？”旁边的同伴去扶他。
那人猛地抬头，眼睛发紫，反手抽出刀就砍。旁边人反应快，勉强躲开，但肩膀还是被划了一道。
“中毒了！”绮罗冲过去，一把将受伤的神将推开。她抽出匕首，在空气中划了几道，把飘散的紫雾逼向一侧。
渊澜立刻赶到，掌心贴上那名失控神将的额头。灵晶微亮，压制住对方体内乱窜的气息。
“是刚才那个自爆的傀儡留下的毒雾。”绮罗皱眉，“它故意拖到最后才炸，就是为了污染空气。”
玄枭站在桥中央，回头看了眼后方：“不能再停。山脊上有影子在移动，刚才那些人不是孤军。”
所有人加快脚步。
等最后一个人踏上对岸，玄枭回身一刀斩断桥索。悬桥坠入深谷，扬起一阵尘土。
队伍继续前进。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岩洞前短暂休整。没人说话，都在检查武器和伤势。两名神将脸色发青，靠在墙边喘气。绮罗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红药丸让他们服下。
渊澜坐在一块石头上，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玉牌表面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地下深处，一座祭坛，上面立着一块黑色石碑，形状和铜铃底部的符号完全一致。
“这是昨夜赤鬃火燃烧时传回来的。”他把玉牌递给绮罗和玄枭，“你们看看。”
绮罗接过一看，瞳孔一缩：“这地方……我在魔宫古籍里见过。说是三界缝的投影点，只有虚隙生物能进出。”
玄枭盯着画面看了很久，忽然开口：“这不是某个域界的手段。神之域不会用这种邪法，魔之域不敢碰蚀语花，妖族更不可能毁自己祖地。”
“所以是第三方。”渊澜收起玉牌，“他们早就潜伏在地下，利用废弃矿道活动。拆哨塔、种流言、杀守碑人，都是为了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打开地底通道。”
绮罗冷笑：“你还记得你说过，紫光源头在地下三百丈吗？现在看来，那不是信号，是施工的痕迹。”
玄枭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那就别猜了。他们想挖，我们就砸。他们想藏，我们就烧。”
渊澜看着他：“你不担心这是陷阱？”
“担心也没用。”玄枭握紧刀柄，“我已经点了赤鬃火，就不能回头。而且……”他顿了顿，“我妹妹失踪前最后巡逻的地方，就在西岭南坡。如果她真是被这些人抓走的，那我更不能停下。”
绮罗瞥了他一眼：“你还挺有情义。”
“少废话。”玄枭瞪她，“你要是怕，现在就可以回去。”
“谁怕了？”绮罗站起来，“我只是提醒你，别因为找妹妹把大家带沟里。”
渊澜打断两人：“都住口。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单独行动。”
三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
队伍再次启程。
傍晚前，他们抵达一片乱石林。前方就是废弃矿洞入口，被巨石半掩着，里面黑得看不见底。
“到了。”玄枭低声说。
渊澜取出地图对照了一下位置，点点头：“从这儿进去，按照地脉线走，应该能接到西岭主矿道。”
绮罗摸了摸洞口的石头，指尖沾了些粉末：“这石头新裂的，最多三天。有人比我们先来过。”
“不管是谁。”玄枭抽出刀，“现在都该在里面等着了。”
渊澜看了眼天色。太阳快要落山，天边泛起一丝暗红。
“准备火把。”他说，“进去之后，保持队形，不要落单。”
队伍陆续进入矿洞。
洞内狭窄潮湿，墙壁上有明显的凿痕。走了一段，地上出现几滴黑渍，像是干涸的液体。
绮罗蹲下看了看：“这不是血。”
渊澜伸手碰了下，指尖发麻：“是蚀语花汁液，用来标记路线的。”
玄枭走在最前面，忽然停下。
前方岔路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画着一个倒三角，中间是一只没有脸的眼睛。
“欢迎来到三界缝。”绮罗念完，抬头看向渊澜，“咱们真要往这种地方钻？”
渊澜盯着石碑，声音很轻：“来都来了。”
他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震动。
头顶沙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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