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斌踩着被夕阳染得金红的石板路往村里走,林猛的影子在他右侧拉得老长,像柄斜插在地上的刀。
脚下的石板微微发烫,带着白日阳光的余温。
山风裹着咸湿的海味钻进领口,吹得他脖颈微凉。
他摸了摸裤袋里阿水叔塞的半块艾草糕——那是方才路过阿花家时,几个孩子硬塞给他的,碎屑还粘在指腹上,带着些许糖霜的甜腻。
“主子,前面礁石滩有人。”林猛突然停步,喉结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陆文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通往村口的必经之路上,五六个精壮汉子歪在礁石后,其中一个叼着烟的正把石子往海里扔,石子落入海水的一瞬,“啪”的一声溅起水花,在寂静的海边格外清晰。
他认出那是陆志坚的远房表弟阿牛,上个月在码头扛货时曾撞翻他的竹筐,还骂过“野种也配吃饭”。
那粗粝的声音此刻仍仿佛回荡在耳边。
“绕后山小路?”林猛的手搭在腰间——那里别着他从码头扛货时磨得发亮的铁钩,金属冷光在夕阳下泛着幽蓝。
陆文斌却往前迈了一步。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如鼓点般急促,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像是感知到某种危险的本能反应。
三天后就是宗族选举,陆志坚不可能平白无故在这儿放人。
“去问问,他们等的是谁。”
话音未落,阿牛已经吐了烟蒂,晃着膀子迎上来:“陆大村长候选人?巧了,我们哥几个正想请教请教,野种当村长,陆家村的族谱是不是得重写?”
其他汉子哄笑起来,有人抄起了木棍,有人解下腰间的麻绳,木头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麻绳抖动的嗡鸣混在一起,令人心悸。
陆文斌注意到他们脚边的礁石上有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人刻意撬动过,指尖轻触,粗糙的表面留下一道浅灰的印记。
再往右边看,海浪拍打着的悬崖下,暗礁像野兽的獠牙般狰狞,浪花撞击礁石激起的白沫如同毒蛇的吐信。
“退。”林猛突然把陆文斌往身后推,肌肉绷得像块铁,掌心甚至有些出汗。
可阿牛带来的人却成扇形围了上来,其中两个绕到了林猛背后。
陆文斌这才发现,这些人动作整齐得反常,显然是练过的——陆志坚这次下了血本。
“阿牛哥,这大个子看着结实,实则是个哑巴。”左边的瘦高个阴阳怪气,声音尖利刺耳,“咱把野种往礁石下一推,就说他自己脚滑——陆村长都快咽气了,谁还会替他申冤?”
陆文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戳。
他想起三天前在阿水叔家,老人摸着他手茧时的叹息;想起码头上那些朝他扔烂番茄的孩子;想起娘咽气前攥着他的手,说“要活成个人样”。
海风声突然变得尖锐,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关节因紧张而微微作痛。
“砰!”
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陆文斌踉跄着撞向礁石,指尖擦过粗糙的石壁,火辣辣地疼,掌心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他踉跄着往悬崖边栽去,余光里看见阿牛扭曲的脸,看见林猛被两人死死抱住,看见海浪在脚下翻涌成墨绿色的深渊——
“叮!检测到宿主生命危机,死士系统首次激活。”
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时,陆文斌的脚尖已经悬在悬崖外。
他本能地抓住一块凸起的礁石,指缝渗出的血滴进海里,像串红色的珍珠,在咸腥的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
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展开,淡蓝色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任务:重返陆家】
要求:三日内进入陆家宗祠完成祭祖仪式
奖励:普通级死士招募权限×1,招募点+100
失败惩罚:宿主记忆永久封印,沦为行尸走肉
“林猛!”陆文斌吼了一嗓子,声音撕裂了海风。
那大个子本在和两个汉子扭打,听见这声喊,眼眶瞬间红了。
他甩开左边那人的胳膊,右手握拳狠狠砸在右边汉子的太阳穴上,“咔嚓”一声,那人直挺挺栽进海里。
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林猛已经抄起地上的木棍,扫堂腿撂倒两个,最后掐着阿牛的脖子把人按在礁石上:“谁指使的?”
阿牛的脸涨成猪肝色,裤裆里渗出腥臊的味道:“坚...坚哥说...说你要是死了,选举就是他的...”
陆文斌拽着礁石爬上来,背贴着石壁喘气。
他摸了摸脸上的血,热乎乎的,手指沾满黏腻的触感,突然笑了——这系统来得正是时候。
三天进宗祠,陆志坚不是最怕他名正言顺吗?
“把阿牛捆了。”他扯下衣角擦手,布料摩擦皮肤的感觉让他略微冷静下来,“送回村公所,让阿水叔看着。”
林猛应了一声,反手把阿牛的胳膊拧到背后。
陆文斌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掏出裤袋里皱巴巴的村务账本——这是阿水叔下午塞给他的,说“陆志坚管账这三年,窟窿大得能埋头牛”。
是夜,陆文斌在阿水叔的土坯房里点着煤油灯。
林猛守在门外,影子投在窗纸上,像尊门神。
账本被翻得哗啦响,陆文斌的指尖停在“92年台风救灾款”那页——账面写着拨了五千块修堤坝,可下面的支出明细里,却有三笔合计两千八的“人工餐费”,领款人签名都是同一个歪歪扭扭的“陆”字。
“这是陆志坚他爹的笔迹。”阿水叔凑过来看,抽了口旱烟,火星子在暗处明灭,飘散的烟雾中夹杂着烟草焦苦的气息,“老东西不识字,当年坚子让他按手印,说是什么分红单。”
陆文斌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
他想起下午在村口看见的破桥,想起阿水叔小孙子摔破的膝盖,想起祠堂里那些说“野种没资格”的长老——原来他们的眼泪,都喂了陆志坚的贪心。
“明儿宗族大会,我要当众撕了这本账。”他把账本往怀里一揣,语气坚定,“阿水叔,您帮我找三个当年参与救灾的老人,我要他们作证。”
阿水叔的旱烟锅子重重磕在桌沿:“我这就去敲张长老的门!
那老东西最恨贪墨,当年他儿子就是被洪水冲走的...”
第二日辰时,宗祠前的晒谷场挤满了人。
陆志坚穿着新做的的确良衬衫,站在台阶上搓着手帕:“各位叔伯,不是我陆志坚容不得文斌,实在是...他娘当年跟外村的野汉子跑了,这血脉...”
“住口!”
陆文斌的声音像把刀,劈开噪杂的议论。
他攥着账本走上前,林猛跟在身后,每一步都震得青石板响,脚步沉稳有力。
陆志坚的脸瞬间煞白——他昨晚派去截杀的人,此刻正鼻青脸肿地缩在晒谷场角落。
“陆志坚,你说我是野种,那你就是贪墨救灾款的蛀虫!”陆文斌“啪”地甩开花账本,“92年台风,上头拨了五千块修堤坝,你却挪了两千八,让你爹按手印领‘餐费’——阿水叔,麻烦请陈伯、李伯、王伯出来。”
三个白发老人颤巍巍走上前。
陈伯抹着眼泪:“那年我在工地做饭,哪见过什么两千八的餐费?
我们吃的都是自己带的番薯!”
“放屁!”陆志坚扑过来要抢账本,却被林猛一把拎住后领,像拎只小鸡崽子。
他的的确良衬衫被扯得变形,脸上的肥肉直抖:“你们...你们串通好了害我!”
“害你的是你自己的贪心。”陆文斌把账本举高,让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三个歪扭的签名,“各位叔伯,修堤坝的钱被挪了,所以去年暴雨,村西头的田淹了;修桥的钱被挪了,所以孩子们要绕二里路;连阿花她娘看病的救济款,都被挪去买你这新衬衫了!”
晒谷场炸开了锅。
张长老杵着拐杖冲上来,用拐头戳陆志坚的胸口:“我就说堤坝怎么修得跟豆腐渣似的!
你爹当年救过我命,我才让你当助理,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陆志坚的冷汗浸透了衬衫。
他突然吼了一嗓子:“给我打!
打死这个野种!”
早埋伏在人群后的五六个汉子冲了出来,手里握着铁棍、扳手。
陆文斌退后半步,林猛已经迎了上去。
他的拳头带着风声,第一拳砸在左边汉子的手腕上,铁棍“当啷”落地;
第二拳顶在右边汉子的胃部,那人弯成虾米;
第三拳直接招呼在陆志坚脸上,把他揍得撞翻了香案。
“够了。”陆文斌按住林猛的胳膊。
他望着瘫在地上的陆志坚,又望向围过来的族人,“我有个提议:三日后,我若能进宗祠祭祖,陆志坚就辞去助理之职;若不能...”他顿了顿,“我自动退出选举。”
陆志坚捂着火辣辣的脸冷笑:“宗祠钥匙在我这儿,你进得去?”
“那便试试。”陆文斌转身时,袖中账本被风掀起一页,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地图——那是阿水叔今晚要带他走的后山密道,直通宗祠后墙。
月上柳梢头时,陆文斌跟着阿水叔摸进后山。
林猛背着他,在荆棘丛里走得无声无息,脚下的枯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声“咚——”,又一声“咚——”,像在敲他的心跳。
宗祠的飞檐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系统面板上的任务进度条正缓缓跳动:
【任务进度:87%】
陆文斌摸了摸胸口,那里贴着娘留下的银锁片,冰冷的金属贴着肌肤,带来一丝安定。
他想起系统激活时的机械音,想起林猛为他打架时泛红的眼眶,想起晒谷场上那些逐渐变得滚烫的目光——
这一次,他要堂堂正正,从宗祠的正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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