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的惨败之后,我们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迷失在了这片陌生的东方土地上。我和昆图斯,以及三十几个幸运地跟上我的残兵,在漫无边际的荒漠中挣扎求生。帕提亚人的追击,像挥之不去的阴影,时时刻刻悬在我们的头顶。我们白天躲在沙丘背后,夜晚才敢悄悄赶路,像地鼠一样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百夫长,我的水袋空了……”昆图斯的声音虚弱无力,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喝水了,嘴唇干裂得像龟裂的土地。我们所有的补给都在战败时丢失,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大自然的馈赠——如果大自然在这片荒芜之地还有馈赠的话。
“再坚持一下,昆图斯!”我沙哑着嗓子回应他。我自己也感到口干舌燥,喉咙里仿佛有火在烧。我们已经偏离了预想的路线,彻底迷失了方向。地图在混乱中遗失,我们只能凭借着模糊的星象和对太阳方位的判断,盲目地朝着“西”边走,渴望能回到罗马的势力范围。
饥饿和疲惫像两只巨兽,啃噬着我们的身体和意志。我们吃过野草的根茎,也曾幸运地捕获过几只沙漠中的蜥蜴。每当夜幕降临,我看着那些疲惫不堪的罗马士兵,他们曾是斗志昂扬的战士,此刻却眼神涣散,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他们的思乡之情,如同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地割裂着我的心。
昆图斯虽然抱怨,但他的乐观和偶尔的“大惊小怪”反而成为了我们沉闷逃亡路上的一丝亮色。他会因为发现一小片绿洲而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然后一头扎进水里,像个孩子般发出惊呼;也会因为遇到一条无害的蛇而吓得跳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朱庇特保佑。
“哎哟我的天哪!百夫长,你看那是什么?!”有一次,我们在一片稀疏的灌木丛中休息,昆图斯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棵矮树,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我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棵树上挂着几个小小的、红色的果实。我警惕地靠近,辨认出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浆果。
“昆图斯,不要乱吃。”我告诫他。
“可是百夫长,我实在是太饿了!”昆图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然后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在我的注视下,他犹豫地咬了一口。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中毒。然而,昆图斯嚼了几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幸福的表情。“甜的!百夫长!是甜的!”他兴奋地喊道,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走上前,也尝了一颗,果然是甜中带涩,虽然不怎么美味,但在当时,这简直是人间极品。这些小小的浆果,成为了我们那几天唯一的食物来源。昆图斯的这份“大惊小怪”,有时真的能为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
然而,这样的惊喜太少了。更多的是无尽的绝望和沮丧。我们曾遭遇沙暴,不得不蜷缩在岩石缝隙中,任凭狂风卷着沙砾拍打着我们的身体;也曾遇到狼群,不得不在深夜点起篝火,轮流守夜;更糟糕的是,我们曾几次与游牧部落擦肩而过,不得不提心吊胆地躲藏起来,生怕被他们发现。
三个月后,我们的人数锐减。许多人倒在了路上,不是死于饥渴,就是死于疾病。他们的尸体被我们简单地掩埋在沙土之下,没有墓碑,没有送别,只有我们沉重的脚步声和心底无尽的悲凉。
我的内心深处,充满了自责和痛苦。我是一个百夫长,我应该带领我的士兵们走向胜利,而不是走向死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们。罗马,那个遥远的家园,此刻显得那么模糊,那么不真实。
然而,求生的意志从未真正熄灭。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也告诫昆图斯和剩下的十几名士兵,我们必须活下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是罗马人,我们骨子里流淌着不屈的血液。
在一次漫长的跋涉后,我们终于走出了一片戈壁。远方,隐约出现了一些绿色,虽然稀疏,却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我们濒临崩溃的身体。那是一个小小的绿洲,虽然简陋,却意味着水源和希望。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那里,如同久旱逢甘霖。
“水!是水!”昆图斯第一个冲到水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喝着,全然不顾形象。我也走上前,捧起清澈的水,浇在脸上,那种冰凉的触感,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个绿洲虽然不大,但却意外地提供了一些基本的生存条件。我们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捕食了一些小动物,也找到了一些可以食用的植物。在这里,我们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可以暂时摆脱死亡的威胁。
我望着远方,虽然仍旧不知道身处何方,但心中的绝望似乎也随之减轻了一点点。这里距离罗马,已经不知道有多远了。但活着,就是希望。我看着昆图斯,他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烤熟的野兔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这小子,无论多困难,总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理由。或许,正是这份没心没肺的乐观,才让我们得以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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