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鹿言情小说网

真千金归来 第一章 暴雨与水晶灯

小说:真千金归来  作者:第三个河畔  回目录  举报

冷。

刺骨的冷意顺着单薄墙壁上蜿蜒的裂缝,丝丝缕缕地钻进来,缠绕着蜷缩在阁楼角落里的少女。墙雯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出毛边的旧外套根本无法抵御这深秋雨夜的寒意。外面,暴雨正疯狂地抽打着这座老旧筒子楼的屋顶和斑驳的窗户,发出沉闷又密集的“噼啪”声,像是无数只手在绝望地拍打。雨水顽强地渗透过腐朽的瓦片和墙缝,在低矮的阁楼天花板汇成一小滩,然后,“嗒”的一声,沉重地砸落在她脚边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盆里,溅起几星浑浊的水花。

盆里的水,已经积了小半。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灰尘味,还有一种属于廉价出租屋挥之不去的、油腻的饭菜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令人窒息。

胃里一阵绞痛传来,火烧火燎。墙雯的目光落在身旁地面。那里,静静躺着被撕开一半的透明塑料袋,袋子里是半块廉价面包,干瘪、粗糙,表皮在昏暗的十五瓦白炽灯泡下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黄色。这是她今天的晚饭,也可能是明天……甚至后天的早饭。

她伸出手,指尖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半块面包,凑到嘴边。牙齿咬下坚硬粗糙的表皮,干涩的面粉碎屑立刻粘在喉咙口,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细微的刺痛。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很久,试图用唾液将它软化,试图用这一点点可怜的食物,去填满胃里那个巨大的、不断发出空洞回响的黑洞。食物带来的微弱暖意,远远抵不过从四面八方侵入骨髓的寒冷。

“……下面插播一条来自苏氏集团慈善基金会的消息……”一个略显夸张、带着职业化热情的男声突兀地刺破了阁楼的寂静。声音来自墙角那台老旧的、外壳泛黄、屏幕边角还裂了一道细纹的二手小电视。它像垂暮老人般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屏幕光线忽明忽灭,映照着墙雯沉默的侧脸。

屏幕上,光影变幻,瞬间切换了场景。巨大的、璀璨到刺眼的水晶吊灯如同倒悬的星河,悬挂在挑高极高的奢华宴会厅穹顶,每一颗切割完美的水晶都在疯狂折射着耀眼的光芒。镜头扫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堆叠如塔的香槟杯、穿梭其间的、衣着光鲜亮丽得如同橱窗里假人的宾客们。空气里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名贵香水、鲜花和高级甜点的馥郁香气。

镜头最终定格在宴会厅的中心。一个穿着缀满碎钻的梦幻粉色纱裙的女孩站在巨大的、装饰着玫瑰与羽毛的蛋糕塔前。她看起来和墙雯年纪相仿,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是精心养护出的牛奶般的白皙,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上戴着一顶小巧的水晶冠冕。她微微侧着头,对着镜头和满堂宾客,露出一个甜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灯光师恰到好处地将一束柔和的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梦幻的光晕里。她像被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精心堆砌出来的、摆在橱窗最顶端的昂贵洋娃娃。

“今天是我们苏氏集团董事长苏正宏先生与夫人秦雅女士的掌上明珠,苏薇薇小姐的十八岁生日……”

“苏薇薇……”

墙雯咀嚼面包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眼,漆黑的眸子望向那块小小的、闪烁不定的屏幕。屏幕的光映在她瞳孔里,跳跃着,却点不燃任何情绪。那光芒太遥远了,远得像另一个宇宙的星辰。胃部的绞痛似乎更剧烈了些,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

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拍门声,咚咚咚地砸在薄薄的木门上,也砸在墙雯紧绷的神经上。

“开门!开门!墙雯!我知道你在里面!别给老娘装死!”房东王翠花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大嗓门穿透了雨声和劣质木门板,尖利刺耳。

墙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默默地、飞快地将剩下的那小半块面包塞进外套口袋里,然后站起身。动作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有些迟缓。她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门闩。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股浓烈的廉价雪花膏混合着油烟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身材壮硕、穿着一件大花睡衣、趿拉着塑料拖鞋的王翠花像一堵墙一样挤了进来。雨水打湿了她油腻的额发,贴在脑门上,更显出她脸上横肉里嵌着的那双三角眼的刻薄。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狭小、简陋、一览无余的阁楼里迅速扫视了一圈,最后钉在墙雯那张缺乏血色的脸上。

“哟,还活着呢?”王翠花撇着嘴,鼻孔朝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我还以为你饿死冻死在里面了呢!这个月的房租呢?拖几天了?真当老娘这里是慈善堂啊?”

她的视线扫过地上的豁口搪瓷盆和盆里浑浊的积水,又看到墙雯身上那件旧得看不出原色的外套,眼中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墙雯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疲惫和屈辱。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干涩:“王阿姨,再宽限几天,我……我找到了一份零工,钱很快就能……”

“宽限?宽限个屁!”王翠花猛地拔高嗓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墙雯脸上,“这话你上个月就说过了!结果呢?老娘看你可怜,让你拖着,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今天!就今天!不把钱给老娘一分不少地拿出来,立刻给老娘卷铺盖滚蛋!我这房子,有的是人等着租!”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碍眼的搪瓷盆上,看着那“嗒”一声滴落的水珠,一股无名火“噌”地冒起。她突然抬起穿着塑料拖鞋的脚,带着一股子蛮横的怒气,狠狠地朝着盆边踹了过去!

“哐当——哗啦!”

豁了口的搪瓷盆哪里经得起这蛮力一脚,猛地侧翻,里面浑浊的、混合着铁锈色污迹的脏水像决堤一样泼溅出来。冰凉腥臭的水瞬间泼湿了墙雯本就单薄的裤腿和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更多的脏水在地板上肆意横流,迅速蔓延开来,浸湿了墙角堆着的几本旧书和一小摞写满公式的稿纸。

“哼!”王翠花看着自己的“杰作”,叉着腰,脸上露出一种残忍的快意,声音尖利地划破阁楼的空气,“贱骨头!交不起房租就滚!别在这碍老娘的眼!带着你这些破烂,赶紧滚!天黑前见不到钱,老娘亲自帮你‘搬家’!呸!”

一口浓痰啐在湿漉漉、脏污的地板上。王翠花又恶狠狠地剜了墙雯一眼,仿佛在看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垃圾,然后才扭着肥硕的腰身,踩着咚咚作响的步子下楼去了。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更加刺鼻的腥臊味。

冰冷的脏水渗透帆布鞋,寒意像针一样扎着脚趾。电视里,苏薇薇正被一群衣香鬓影的贵妇名媛簇拥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水晶吊灯的光芒在她周围流淌,如同金色的河流。那笑声和眼前这片狼藉、腥臭的污浊,构成了荒诞而残忍的平行世界。

墙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在废墟里的石像。湿透的裤腿紧贴着皮肤,寒意一层层渗透上来。过了很久,久到电视里苏薇薇的生日宴似乎都接近尾声,开始播放煽情的家庭感言环节,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

她伸出手,拿起门后角落里一块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油腻的旧抹布。那抹布又硬又冷,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馊味。她没有看那块屏幕,目光只落在脚下这片混合着雨水、脏水、灰尘和房东浓痰的污迹上。

她开始擦地。

动作很慢,很用力。手指冻得通红,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一下,又一下,用那块肮脏的抹布,试图擦去地板上的污浊。浑浊的水被抹布吸走一些,但很快又有新的脏水从翻倒的盆里流出来,或者从天花板的缝隙滴落下来。

抹布脏得看不出本色,地板却越擦越花,越擦越暗,像一张永远无法洗净的、沾满污渍的画布。电视屏幕的光在她身后明明灭灭,映照着她单薄而沉默的背影,那光芒再亮,也照不进她身前这片不断扩大的、擦不亮的灰暗。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重复着,用力地擦拭。仿佛擦的不是地,而是某种黏附在命运上的、令人窒息的污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那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的冰冷带来的反噬。她擦得那么专注,那么用力,仿佛这方寸之地就是她此刻的全部世界,这徒劳的动作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对抗这无边灰暗的方式。

时间在枯燥的擦拭声和电视里虚伪的欢庆声中流逝。那块小小的屏幕终于暗了下去,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彻底归于沉寂。阁楼里只剩下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和抹布摩擦水泥地发出的、单调而刺耳的“沙沙”声。那声音在空旷的阁楼里回响,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执拗,一遍又一遍,擦洗着这擦不亮的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天色也透出一点惨淡的灰白时,墙雯才停下了动作。她看着脚下那片被自己反复擦拭、却依旧灰暗浑浊的地面,眼神空洞。她慢慢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才站稳。她走到那个翻倒的搪瓷盆边,把它扶正,放在还在滴水的天花板下方。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那扇小小的、布满雨痕的窗户前。窗外,是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轮廓,低矮破旧的屋顶连成一片望不到边的灰霾。远方,城市中心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雨幕中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如同海市蜃楼。

她静静地站着,像一株生长在绝壁缝隙里的瘦弱植物,沉默地承受着风雨,无声地扎根于贫瘠。直到东方的天际线,终于艰难地撕裂厚重的云层,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灰霾吞噬殆尽的惨白光亮。新的一天,来了。

饥饿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墙雯空瘪的胃里,不断地噬咬着。口袋里那剩下的、小得可怜的面包块,是她仅存的、需要精打细算支撑到找到下一份临时工的“战略储备”。她灌了一大口从走廊尽头公用水龙头接来的、带着铁锈味的凉水,试图压下去那股令人头晕眼花的灼烧感。

必须出去。哪怕只是去碰碰运气,看看巷口那家总是贴着“招洗碗工”的小餐馆今天还需不需要人。

她拉开门,清晨雨后湿冷的空气夹杂着垃圾堆的馊味扑面而来。刚迈下嘎吱作响的楼梯两步,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就堵在了狭窄的楼梯拐角。

那是一个穿着考究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站在这栋散发着霉味和油烟味的筒子楼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误入贫民窟的贵族管家。

“请问,是墙雯小姐吗?”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恭敬,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墙雯的脚步顿住了。她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突兀出现的陌生人,身体下意识地微微绷紧。阁楼的门就在身后不远处,她随时可以退回去锁上门。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眼神像蒙着一层薄冰。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沉默和戒备。他微微颔首,双手将那个厚重的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来,动作标准得像受过严格礼仪训练。

“墙雯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这份文件,请您务必亲自过目。”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在执行某种神圣使命般的郑重。

墙雯的目光在那文件袋上停留了几秒。袋子封口处印着一个复杂而陌生的徽记,看起来古老而权威。她的心跳,在死寂的楼道里,莫名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沉沉地撞击着胸腔。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冰冷又滚烫,悄然爬上脊背。

她没有立刻去接。空气凝固了几秒。西装男人保持着递送的姿势,纹丝不动,耐心十足。

终于,墙雯缓缓地伸出了手。她的手指因为清晨的寒冷和刚才擦拭地板的用力而有些僵硬,指尖微微颤抖。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光滑坚韧的牛皮纸袋表面时,一种奇异的、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递过来。

她接过了文件袋。很沉。不仅仅是纸张的重量。

“您看过之后,自然会明白一切。”西装男人微微躬身,动作流畅而标准,“后续事宜,会有人再与您联系。告辞。”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皮鞋踩在积着污水的楼梯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楼道拐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楼道里又恢复了沉寂,只剩下墙雯独自一人,站在昏暗的光线下,捧着那个沉甸甸的、散发着不祥又神秘气息的文件袋。饥饿感暂时被一种更强烈的、未知的悸动所取代。她低头看着袋子封口那个陌生的徽记,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她没有回阁楼。而是抱着文件袋,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下楼梯,走出了这栋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筒子楼。清晨的巷子里,污水横流,几个早起的邻居用好奇或麻木的眼神打量着她和她手里突兀的文件袋。

她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堆着废弃建材的角落,靠着冰冷的砖墙,才深吸一口气,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是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最上面一张,抬头是几个加粗的黑体字,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呼吸——

“苏正宏……秦雅……”墙雯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名字。苏正宏——苏氏集团董事长,电视新闻里的常客。秦雅——苏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著名的慈善名媛。就在昨晚,他们还在那璀璨的水晶灯下,为另一个女孩庆祝着盛大的生日。

而报告上清晰地写着,他们是她的……生物学父母?

亲生父母?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迟来了十六年的、被彻底剥夺和愚弄的尖锐痛楚,瞬间席卷了她。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扭曲,灰暗的巷子,污浊的地面,头顶一线惨淡的天光……

苏薇薇。

苏家。

她回来了。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点击继续阅读本小说更多精彩内容,接着读>
上一章  回目录  阅读下一章
(按左右键翻页)
真千金归来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