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夜，是琉璃世界里的锦绣乾坤。
戌时三刻，正院里三十六盏羊角灯次第亮起，将朱漆游廊照得如同白昼。茜纱窗内，熏笼吐着沉水香的暖雾，鎏金博山炉上青烟袅袅，映着满堂的绫罗绸缎，恍若神仙洞府。丫鬟们捧着掐丝珐琅手炉往来穿梭，鹅黄袄裙扫过青石地面，发出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
西跨院最偏处的三间灰瓦房，却像是被这富贵气象遗忘的角落。
寒风从窗棂缝隙钻进来，吹得案上油灯忽明忽暗。贾琰蜷在硬板床上，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盯着房梁上结网的蜘蛛，恍惚想起三日前大夫说的话：琰哥儿这病，要用人参养荣丸吊着
砰！
药碗被重重搁在桌上，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穿着杏红衣裳的丫鬟撇撇嘴：太太说了，库里的老参要留着给宝二爷配丸药。这是厨房现熬的枇杷露，琰哥儿将就着喝吧。
贾琰没动。他认得这丫鬟，是王夫人屋里的二等丫头金钏。上月就是她失手打翻了自己的药罐，滚烫的药汁泼在右手上，至今还留着疤。
哟，还摆主子架子呢？金钏嗤笑一声，突然压低声音：环三爷让我带话，明日申时，荷花池边见。说罢扭身便走，腰间禁步的玉环撞得叮当乱响。
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贾琰望着那碗所谓的枇杷露——分明是兑了水的梨汤，碗底还沉着几根草屑。喉头突然涌上腥甜，他急忙去抓枕边的帕子，却咳了满手鲜血。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砖地上，很快凝成冰晶。
正院方向忽然传来笙箫声，隐约听得见贾母的笑语：我的宝玉呢？快把这件孔雀裘给他披上...
贾琰望着自己手上的血，突然笑起来。笑声牵动肺腑，又咳出更多鲜血。最后一丝体温随着咳喘消散在寒风里时，他听见更鼓敲了三下。
寅时整，荣国府的庶长子断了气。
黑暗。
无尽的黑暗里，突然有冰冷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适配宿主】
【死气系统激活】
贾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上方是陌生的灰瓦房，榻上躺着具形销骨立的尸体——那是他自己，或者说，原主的身体。
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五岁时被贾环推进荷花池，无人相救···
十岁那年高烧三日，求一碗参汤被斥庶子也配···
昨日赵姨娘偷偷塞来的药包，打开却是废药渣···
原来如此...贾琰喃喃自语。作为现代人的理智让他迅速理解了现状——他穿越了，而且继承了这个可怜虫的全部记忆。
【新手赠礼：10点死气】
【是否吸收？】
他下意识选择了是。
刹那间，榻上尸体的七窍中渗出缕缕黑气，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魂魄。剧痛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被硬生生塞进那具冰冷的尸体里——
呃啊！
伴随着骨骼复位的咔咔声，贾琰猛地坐起身。他颤抖着抬起手，看到皮肤下有黑蛇般的雾气游走。耳边系统提示冰冷地响起：
【体魄+10】
【当前死气储备：10/100】
吱呀——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靛青棉袄的小厮提着灯笼进来，嘴里哼着俚曲：庶子命贱不如狗哟～死了连席都没有...
来喜！
这个名字从记忆深处跳出来。贾琰记得他——王夫人的走狗，克扣月例的帮凶，去年冬天故意弄丢了自己御寒的棉衣...
小厮掀开被子，突然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鬼...鬼啊！
来喜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他看见本该死透的琰哥儿缓缓起身，青白皮肤下黑气翻涌，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刚才那曲子，再唱一遍？
饶、饶命...
求饶声戛然而止。贾琰发现自己已经掐住了来喜的脖子，十指不受控制地收紧。他惊恐地想要松手，却似乎听见脑海中响起原主歇斯底里的呐喊：
杀了他！
咔嚓！
颈骨断裂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脆。
贾琰瘫坐在地，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作为现代人的道德让他胃部痉挛，可血脉深处却涌动着诡异的满足感。
【首次击杀完成死气+1】
【是否吸收？】
是。
体质被加强了不少的贾琰似乎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随即强忍恶心，迅速将来喜的尸体拖到院角。十一点死气强化过的身躯轻易掀开冻土，不到半刻钟就完成了掩埋。
当他用扫帚抹平最后一点痕迹时，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天快要亮了。
贾琰站在雪地里，盯着自己刚刚掩埋的土坑。
开春后，这里的花草一定长势喜人。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将那处新翻的泥土覆盖，仿佛从未有人动过。寒风卷着雪粒扑在他脸上，刺骨的冷意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我杀人了。
这个念头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神经。作为现代人的理智在尖叫——他本该是个人民公仆，帮助百姓的双手，现在却沾了血。可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时，却发现那里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是了，咽喉到颈骨瞬间捏断，能有什么血？
【死气吸收完毕】
【当前储备：11/100】
【可强化：体魄】
机械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贾琰闭了闭眼，尝试着在意识中回应：解释清楚，你是谁？你到底能做什么？
【来源：伟大存在的一点小小馈赠】
【死气：生命终结时逸散的能量】
【吸收方式：杀戮】
【强化方向：肉身成圣（当前阶段：凡躯）】
【死气10点：体魄强健、可徒手搏虎、力扛三百斤】
一段信息流涌入脑海。贾琰踉跄了一下，扶住院墙才没摔倒。他忽然明白了——这具身体正在被改造成某种非人的存在，而每一次吸收死气，都会让他的力量、速度、耐力和恢复显著增加。
雪，仍在下。
贾琰站在庭院中央，任由冰冷的雪粒扑打在脸上。寒意渗入肌肤，却压不住胸腔里那股翻涌的燥热——那是死气在血脉中奔流的余韵，是这具身体正在蜕变的证明。
他缓缓抬起手，借着微弱的晨光打量自己的掌心。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看似与常人无异，可他知道，就在片刻之前，这双手轻易捏碎了一个活人的喉骨。
我杀人了。
这个念头再次浮上心头，却不再如最初那般尖锐。死气的浸润似乎钝化了某些属于现代人的道德枷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野兽般的漠然。
贾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思考，需要理解现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这具身体原主的。
这是红楼梦的平行世界。贾琰，荣国府庶长子，贾政与赵姨娘所出，比宝玉年长六岁。在这个嫡庶分明的世界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五岁时被贾环推进荷花池，无人相救，寒冬腊月里高烧三日，险些丧命。
——十岁那年，因在诗会上作了一首《戍边词》，被贾政斥为庶子安敢妄议国事，罚跪祠堂三日。
——及至近年，更是被刻意遗忘在西跨院，连下人都敢克扣他的用度。那碗所谓的枇杷露，不过是兑了水的梨汤，碗底还沉着几根草屑......
贾琰睁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真是......烂透了的世道。
他忽然明白了金手指的意义。在这个礼教吃人的世界里，在这个连呼吸都是错的家族中，死气淬体带来的力量，是他唯一的依仗。
【死气10点：体魄强健、可徒手搏虎、力扛三百斤】
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贾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原本瘦削的臂膀此刻已覆上一层匀称的肌肉，青筋如虬龙般盘踞在皮肤之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走到院角的石凳前，单手握住凳腿，稍一用力——
咔嚓！
石凳应声而裂。
贾琰盯着自己的手掌，心中既惊且喜。这还只是11点死气的效果，若是继续强化......
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天已微亮，府中的下人开始活动了。
贾琰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屋内。他需要整理思绪，需要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但有一点已经确定——
既然这个世界如此暗淡，那他就用这双手，撕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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