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伪军棋子
野狼峪的伏击阵地在王石头和一群临时征调的民兵、战士手下,正以惊人的速度变成一片布满死亡陷阱的雷场。林锋拖着伤腿,拄着木棍,穿行在沟壑和山梁之间,嘶哑着嗓子指导布设,汗水浸透了单薄的军装。每一处连环雷、每一个精心伪装的绊发诡雷、每一堆填充了碎铁片和硫磺粉的炸药包,都凝聚着心血和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柱子像一块沉默的磐石,占据着制高点,用他那杆磨得锃亮的中正式步枪,警惕地扫视着通向王家屯方向的每一条小路。
“林哥!东面山梁下发现动静!像是…收粮队!”柱子低沉急促的声音通过简易的土电话线(埋设地雷时顺便拉的)传来。
林锋心中一凛,立刻拿起单筒望远镜(从王家屯废墟里翻出来的)朝柱子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通往王家屯的土路上,扬起一片烟尘。一支约莫二十多人的队伍懒懒散散地行进着。打头的是十几个歪戴帽子、斜挎步枪、穿着黄绿色伪军制服的兵痞,队伍中间是几辆骡马大车,后面还跟着几个点头哈腰、穿着绸布褂子的本地保长模样的人。
队伍中间,一个骑在一匹矮脚骡子上的军官格外显眼。他身材微胖,脸盘圆润,穿着明显比其他伪军簇新笔挺的军官服,腰间挎着盒子炮,嘴里叼着烟卷,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带着一股子贪婪和市侩气。他身旁跟着两个点头哈腰的伪军排长。
“是王富贵!”旁边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老兵低声道,“王家屯附近几个村子的伪军保安连长,出了名的贪财好色!鬼子扫荡王家屯前,就是这王八蛋带路,还亲手烧了李老栓家的房子!”
“王富贵…”林锋眼神冰冷。这条地头蛇的出现,既是麻烦,也可能是机会!他需要一个“信使”,一个能把鬼子主力精确引入野狼峪雷区的棋子!
“石头,柱子,跟我来!其他人隐蔽,继续布设!”林锋当机立断,“柱子,盯死那个骑骡子的胖子!石头,准备好绳子!沈…”他下意识想叫沈清秋,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了布设队伍。
林锋带着王石头和柱子,三人如同猎豹般迅速下山,借助沟壑和枯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迂回到收粮队必经之路旁的一片乱石岗后埋伏下来。
收粮队越来越近。王富贵那带着浓重本地口音、咋咋呼呼的吆喝声清晰可闻:
“都他妈快点!磨蹭什么!天黑前粮食装不满车,皇军怪罪下来,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老周头!你家的‘抗日粮’呢?别跟老子装穷!老子看见你后院新砌的粮囤了!”
“还有你,张寡妇!你家那几亩地收成不错吧?皇军说了,按地亩摊派!少一粒米,老子把你那破屋也点了!”
伪军的哄笑声和村民压抑的哭泣哀求声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个挎着小包袱、穿着洗得发白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蓝底碎花袄的身影,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路边一条岔道拐上了大路,似乎想快速穿过队伍。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身后,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身段窈窕。
“哟呵!”王富贵那双小绿豆眼瞬间亮了,像发现了猎物的饿狼。他猛地勒住骡子,烟卷一吐,指着那身影怪笑起来,“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急着去哪儿啊?”
那身影正是沈清秋!她仿佛受惊的小鹿,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脚步加快,想从队伍边缘绕过去。
“站住!”王富贵怪叫一声。他身边的两个伪军排长心领神会,立刻嬉皮笑脸地策马(劣马)上前,一左一右堵住了沈清秋的去路。
“小娘子,别急着走啊!”一个长着马脸的排长淫笑着,伸手就去抓沈清秋的胳膊,“陪我们连长说说话,保管亏待不了你!”
沈清秋惊叫一声,猛地后退躲开,脸色煞白,眼中瞬间噙满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本地口音:“军爷!求求你们!俺…俺就是过路的!俺娘病了,等俺抓药回去…”
“病了?哎哟,那可真是可怜见儿的!”王富贵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笨拙地从骡子上滑下来,腆着肚子凑上前,绿豆眼在沈清秋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小娘子,别怕!跟着王连长我,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回去伺候病秧子强?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说着,他那肥胖油腻的手就朝沈清秋的脸蛋摸去。
“啊!不要!”沈清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一缩,仿佛被吓坏了,脚下却像是被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后踉跄跌倒,恰好躲开了王富贵的爪子,摔在路边的草稞子里,包袱也掉在地上,露出几包草药。
“嘿!还他妈敢躲?!”王富贵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就要去拉扯。
乱石岗后,王石头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就要冲出去。林锋一把按住他,眼神冰冷如刀:“再等等!”
就在王富贵的手即将碰到沈清秋肩膀的刹那——
“动手!”林锋低吼一声,如同出击的号令!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空气!不是打人!柱子手中的中正式步枪枪口冒起一缕青烟,子弹精准地打在王富贵胯下那头矮脚骡子的前蹄旁!泥土飞溅!
“唏律律——!”骡子受惊,猛地扬蹄嘶鸣,将猝不及防的王富贵狠狠甩了下来!
“哎呦!”王富贵像个肉球一样滚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崭新的军装沾满了泥土。
“有八路!”
“保护连长!”
伪军队伍瞬间大乱!兵痞们惊慌失措地拉动枪栓,胡乱寻找掩体,保长们更是吓得抱头鼠窜。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路旁的乱石岗后猛扑而出!
林锋目标明确,拖着伤腿却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直扑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还在晕头转向的王富贵!王富贵看到林锋杀气腾腾的脸,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去拔腰间的盒子炮!
“砰!”又是一声枪响!柱子第二枪精准地打在王富贵脚前半尺!溅起的碎石打得他小腿生疼!
王富贵拔枪的动作瞬间僵住!就在这电光火石的迟滞间,林锋已经冲到近前!他没有用枪,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地扣住王富贵拔枪的手腕,猛地向反关节方向一拧!同时左腿膝盖狠狠顶在王富贵的后腰眼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嗷——!”王富贵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盒子炮脱手飞出,整个人被林锋死死按在地上,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另一边,王石头像一头愤怒的小老虎,挥舞着一根临时削尖的木棍,狠狠捅向那个马脸排长座下劣马的后臀!劣马吃痛,狂跳起来,将马脸排长掀翻在地!石头扑上去,用蛮力和粗绳将他捆了个结实!
剩下的伪军和保长们被柱子精准的枪法震慑,又被林锋和石头的凶悍吓破了胆,看着连长和排长都被制服,哪里还敢反抗?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干净利落。
沈清秋已经从地上站起,脸上惊惶的泪水未干,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默默捡起自己的包袱。
林锋用膝盖死死压住还在嚎叫的王富贵,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跪了一地的俘虏。他捡起王富贵掉落的盒子炮,枪口顶在王富贵的肥硕后脑勺上,声音如同寒冰:“王富贵,认得老子是谁吗?”
“八…八路爷爷!饶命!饶命啊!”王富贵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浑身筛糠般抖着,“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您是哪路神仙?”
“少废话!”林锋枪口用力一顶,顶得王富贵脑袋生疼,“我问你答!敢说一句假话,老子现在就给你开瓢!说!鬼子主力什么时候到王家屯?具体路线?!”
“这…这…”王富贵眼珠乱转,显然想耍滑头。
“砰!”林锋毫不犹豫,对着王富贵的耳朵边就是一枪!子弹擦着肥厚的耳垂飞过,带起一溜血丝和烧焦的毛发!
“啊——!我说!我说!”王富贵彻底崩溃,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太…太君…哦不!鬼子!鬼子主力分三路!中路是山本中队,带两辆铁王八(装甲车),明天拂晓前到!走…走大路!东西两路是皇协军…啊呸!是伪军大队,走小路侧翼包抄!具体…具体时间路线…小的真不知道啊!小的就是个跑腿收粮的!”
“不知道?”林锋眼神更冷,枪口再次下压。
“等等!等等!八路爷爷!”王富贵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联络!有联络方法!山本太…鬼子说了,他们前锋抵达预定位置后,会派人通知我…通知我的!”
“怎么通知?”林锋追问,这才是关键!他需要王富贵这个“棋子”给鬼子传递假信号!
“红…红灯笼!”王富贵喘着粗气,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在…在进王家屯前那棵最高的老槐树上!挂一个…挂一个红灯笼!就表示…表示一切正常,可按原计划行动!如果挂白灯笼…就是有埋伏!”
红灯笼挂树!清晰、隐蔽、远距离可见的联络方式!
林锋心中一定,成了!他需要的就是这个!
“八路爷爷!我都说了!饶了我吧!”王富贵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涕泪横流地求饶,“皇军…鬼子答应我了!只要这次‘清乡’立了功,就提拔我当保安团长!我…我也是没办法啊!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保安团长?”林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用乡亲们的血染红的顶子,你戴得安稳吗?”他不再看王富贵,对王石头下令:“石头,把这头肥猪捆结实了!嘴堵上!柱子,清理战场,武器收缴,俘虏集中看管!”
“是!”王石头和柱子立刻行动。
林锋走到沈清秋面前。她正静静地看着被捆成粽子的王富贵,脸上没什么表情。
“刚才…多谢。”林锋低声道。没有她精准的“跌倒”吸引注意力和制造混乱,突袭不会如此顺利。
沈清秋抬眼看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林锋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脸,声音平淡无波:“分内之事。情报拿到了?”她指的是红灯笼的联络方式。
“嗯。”林锋点头,目光锐利,“接下来,该给山本送一份‘大礼’了。”他看向王家屯方向那棵隐约可见的高大槐树,又回头望向身后杀气腾腾的野狼峪。棋子已落,陷阱已备,只等恶鬼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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